云逸脚下一滑,土台边缘轰然塌陷,碎石泥块滚入黑水。他单膝跪地,铁剑猛然插入裂隙深处,灵力顺着剑身震荡而出,震得裂缝微微一滞。
“别往后退!”他低喝,“往中间靠!”
众人踉跄聚拢,脚下地面仍在倾斜。那根缚灵锁还系在巨石上,另一端沉入翻涌的泥浆,先前救出的弟子躺在泥地上,呼吸微弱。赵九霄站在最外侧,双刀横握,目光死死盯着水面——三头黑鳞妖兽已潜回深处,但水下阴影游动不止,显然不止这些。
月璃闭目感应片刻,眉头骤紧:“地下有东西在动,不只是古墟种……还有脉动,像某种节律。”
云逸抬手按住剑柄,指尖触到一丝异样。那股从剑身传来的震动,并非全然混乱。在泥层崩解的轰鸣之下,竟藏着一道极细微的波动,纯净、稳定,仿佛自远古传来的一缕呼吸。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地脉紊乱。这波动……与他修炼的时空之道有共鸣。
“赵九霄!守住后方!”他猛地闭眼,灵台沉静,将感知顺着铁剑探入地底。刹那间,无数杂乱的信息涌入——毒瘴的侵蚀、妖兽的躁动、古墟种的心跳,但在最深处,那一缕纯净灵力如丝线般贯穿其中,不疾不徐,似在引导什么。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片沼泽看似崩毁,实则自有其势。不是要强行镇压,而是该顺势而为。
“不是对抗。”他喃喃开口,“是引。”
月璃睁开眼,声音急促:“裂缝扩到七丈了,再不走就来不及!”
“再给我三息。”云逸双手离剑,结印于胸前。灵力不再向外爆发,而是收束成一线,逆着那股地底节律缓缓推进。他尝试以自身灵台为枢,去模拟那股波动的节奏。
第一息,经脉发烫,灵力逆行。
第二息,五脏如绞,额头渗出血珠。
第三息,灵台一震,仿佛有门被推开。
脚下泥土忽然泛起微光,裂开的缝隙边缘浮现出淡青色纹路,如同活络的经络,竟开始缓慢收合。原本倾塌的土台停止下沉,倾斜之势也渐渐趋稳。
赵九霄瞪大双眼:“你做了什么?”
云逸没有回答。他睁开眼,眸中似有流光掠过。刚才那一瞬,他看清了——那股节律并非自然生成,而是某种古老力量残留的运行轨迹。只要顺其方向引导,便能借地势之力,稳住崩坏。
“听我说。”他转向众人,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嘈杂,“想活命的,就踩我指的地方走。”
他抬手,灵力凝聚成一道细线,在空中划出路径,直指远处一片尚未被黑气笼罩的陆岸。那路线避开了所有松软泥区,恰好沿着几处隐没于水下的石脊延伸。
“桥不会自己出现。”他说,“但我能撑住它。”
话音未落,他咬破舌尖,精血混着灵力喷出,化作一道血光落入泥面。灵光炸开,一条半透明的路径自土台边缘铺展而出,宽约两步,悬于泥沼之上,微微颤动,却始终未断。
“走!”他喝道。
焚火谷一名弟子犹豫一瞬,试探着踏上桥梁。脚步落下,桥身轻晃,但未溃散。他加快步伐,冲向对岸。
第二人跟上,第三人……寒渊宗两人搀扶着伤者,一步步挪移。天剑阁修士断后,刀光扫过水面,防备突袭。
赵九霄最后一个动身。他刚踏上桥面,身后泥潭猛然炸开,数根触须破水而出,直扑桥基。他反手一刀斩断一根,余下两根擦肩而过,砸在桥尾,激起大片泥浪。
“快!”月璃站在对岸,双手虚托,精神力如网铺开,将桥体残余的邪气驱散。她脸色发白,指尖微抖,却始终未撤力。
云逸立于桥头,一手持剑,一手维持灵力输出。血雾从嘴角溢出,但他站得笔直。直到最后一人登岸,他才猛然踏地,将最后一道灵力注入桥基。
整条灵桥轰然炸散,化作漫天光点,飘落泥沼。
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铁剑拄地支撑身体。远处,那片陆岸已清晰可见,杂草丛生,隐约立着一块残碑,碑面刻痕模糊,似有字迹。
月璃快步上前,扶住他手臂:“你伤得很重。”
“没事。”他摇头,喘息粗重,“只是耗得狠了些。”
赵九霄收刀入鞘,走到前方蹲下,拂开草叶。泥土中有明显踩踏痕迹,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曾在此列队通行。
“这条路被人走过。”他说,“不是野兽。”
云逸抬头望向残碑,目光落在那模糊的刻痕上。风化严重,但仍能辨出一个字的轮廓——“禁”。
他正欲起身,忽觉胸口一闷,喉头腥甜。一口血涌上来,被他强行咽下。铁剑插在地上,剑柄微微颤动。
月璃察觉异样,伸手欲扶,却被他轻轻挡开。
“让我站一会儿。”他说。
赵九霄站在前方,背对着他们,手按刀柄,目光锁定远处树影间的空地。那里,一截断裂的石柱斜插地面,柱身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末端没入土中。
风吹过荒草,沙沙作响。
云逸抬起手,指尖沾着血,在空中缓缓划了一道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