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盘的裂痕还冒着微弱蓝光，云逸的手指贴在边缘，将最后一丝灵力缓缓抽离。那股从地底传来的压迫感终于退去，屋内烛火重新亮起，映得他眼底一片清明。
他起身走到案前，摊开一张空白玉皮纸，提笔蘸墨，开始勾画路线。笔尖落处，三处红点依次标出：南岭断崖下的废弃矿道、中墟古塔的地脉交汇口、以及最终指向地下三千丈的界心坐标。每一处都用细线连接，旁边注上所需装备与风险等级。
月璃站在门边，没有走近。她看着他将一枚小型阵盘拆解，取出其中的引灵石，换上一块暗紫色晶核。那晶核表面布满天然纹路，像是凝固的波纹。
“这是你从黑市换来的？”她问。
“凝空晶髓，只够做两具定渊仪。”他头也不抬，“断时铁还没到，但联络人说今晚能送到。”
她走过来，指尖轻点图纸一角：“绕开天玄宗巡防队，走西侧枯河谷？那里三年前塌陷过一次，现在还有余震。”
“正因如此，他们不会设哨。”他合上笔帽，“我们不能走明面申请通道，一旦上报，消息立刻就会传到不该去的人耳朵里。”
她没再说话，转身从储物袋取出一个青布小包，打开后是五张泛着银丝光泽的符纸。雷蚕丝帛质地柔韧，表面已有细微符文刻痕。
“你昨天说需要载体，我让老匠人赶制了一批。能撑多久？”
“看灵压强度。”他接过一张，注入一缕灵力。符纸微微颤动，纹路逐渐发亮，却没有焚毁。“第一次试成功了。接下来要匹配地下波动频率。”
他取出铜盘残片，放在符纸中央。晶体虽裂，仍能感应深层灵流。他闭眼调息，神识顺着经脉下沉，模仿地底那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
月璃坐到对面，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精神力悄然铺展。她的感知如细网般探入虚空，捕捉着天地间最细微的潮汐变化。片刻后，她睁开眼：“每隔三日，寅时初刻，有大约一刻钟的静默期。那时地脉停顿，扰动最小。”
“就是那天。”他睁开眼，符纸上光芒稳定，“逆流破障符可以用了。”
他开始绘制主符纹。每一笔都极慢，手腕稳定如石雕。当最后一道回旋纹收尾时，整张符纸突然轻震，银丝流转成环，浮空半寸。
他连绘五张，全部成功。随后将两张嵌入定渊仪外壳，启动测试。仪器嗡鸣一声，周围空气出现轻微扭曲，随即恢复平静。
“有效。”他说。
月璃拿起其中一具检查，发现内部结构比寻常稳定器复杂得多。除了基础阵法，还加入了反向导流槽和压力缓冲层。
“你在遗迹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不止见过。”他顿了顿，“我记不清细节，但这些设计……像是本能反应。”
她看了他一眼，没追问。有些事，现在不必深究。
傍晚时分，一名灰衣散修悄然来访。他带来一只密封铁匣，交予云逸后立即离去。云逸当着月璃的面开启，里面是一截乌黑色金属条，表面带有天然裂纹，触手冰凉却不导灵。
“断时铁。”他低声确认。
他取来炼器钳，将金属条切成四段，分别嵌入护甲关节处。这套外甲是他早年所得，本为防御火属性攻击，如今经过改造，加入凝空晶髓片与断时铁层，已具备初步抗高维压力能力。
月璃则着手准备护魂丹。她将九种药材逐一研磨，按特定顺序混合。最后以自身精血为引，滴入药泥中心。丹炉封闭后，她盘坐于前，持续输入温和灵力。
三个时辰后，炉盖弹开，五枚暗红色丹药静静躺在炉底。她取出一枚放在掌心，丹体微温，表面浮现淡淡光晕。
“每人一枚，进入后立刻服下。若感觉意识模糊，再补半颗。”
云逸点头，将丹药收入特制玉瓶。他又检查了一遍装备清单：破障符五道、定渊仪两具、护魂丹五枚、隐匿符阵三套、备用灵石十二块、应急传送符一张。
全部齐备。
夜深，两人再次聚于案前。地图摊开，所有节点均已标注完毕。云逸用朱笔圈出启程时间：三日后，寅时。
“只带四人。”他说，“你、我、赵九霄、柳青。陈岩留守传道阁，以防意外。”
“他们会问去哪。”
“只说探寻九极界本源。真实目的，不到最后一刻不能透露。”
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忽然道：“今天下午，我察觉两次神识扫过居所外围。很淡，像是无意路过，但方向都对着这里。”
“我知道。”他手指轻敲桌面，“所以交易全由第三方完成，炼器也在密室进行。我们用的每一份材料，都没有登记在宗门账册上。”
“可他们迟早会发现异常。”
“那就让他们发现。”他目光沉稳，“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下去了。”
她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护心佩，能挡一次致命伤。带上。”
他没推辞，接过来收进内袋。
“你也保重。”他说。
次日清晨，云逸前往传道阁库房，归还借用的典籍。执事翻阅登记簿时随口问道：“最近可有新讲义要录？弟子们都在等。”
“暂时没有。”他答，“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又要突破？”
“只是梳理功法。”他微笑，“可能需要十几天。”
执事点头放行。
离开时，他在门口驻足片刻，回头看了一眼传道阁匾额。阳光照在石阶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回到居所，他将所有装备装入储物袋，封好口。月璃正在调试最后一具定渊仪，确认信号同步无误。
“都好了。”她说。
他坐在桌边，最后一次核对清单。每一个项目都被划掉，只剩下最后一栏：时机。
“三日后。”他轻声说。
月璃站起身，走到窗前。风掀动她的衣角，远处山峦轮廓清晰。
“你觉得下面到底有什么？”
他抬头看她背影，声音很平：“不是我觉得，是我必须面对。”
她转过身，目光与他对上。
“如果那一根柱子真是规则的锚点，”她说，“动它的人，可能会被整个世界排斥。”
“我知道。”他站起身，握紧储物袋，“但不动，九极界早晚崩塌。我们看到的平静，不过是延迟的毁灭。”
她没再问。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暮色渐浓，云逸才开口：“今晚我要再校一遍符文序列，防止临场失效。”
“我去看看丹药状态。”她走向内室。
他坐下，取出逆流破障符，指尖沿着纹路缓缓移动。忽然，符纸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紫芒，转瞬即逝。
他皱眉，将符举起对着灯光。什么也没有。
可就在他准备放下时，符纸背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无形之物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