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未出鞘,寒雾已至脚踝。
云逸左手指节抵住剑柄末端,残余灵力顺经脉回流,压住心口翻涌的滞涩。岩面冰层蔓延,雷修闷哼一声,右腿再度僵直,指尖电弧崩散。火修靠在壁角,呼吸微弱,眉心尚存一丝银光余韵。月璃掌心贴地,银光凝于四人灵脉交汇处,护阵未撤,额角却渗出细汗。
灰衣人第三枚银针离指,无声无息射向月璃后心。
云逸不动,目光却落向岩壁上那枚深陷的断针。针尾微颤,裂纹自针体蔓延至岩隙。他脑中忽现遗迹大厅的符文流转——那日石台中央的纹路,正是以此类细线为起笔,勾连九宫阵眼。彼时幻影挥剑,每一道剑痕皆与符文亮起同步,动作即符文,符文即阵轨。
他闭眼一瞬,回溯那日所见的笔顺轨迹。起笔为弧,中折带钩,末尾回旋如眼。此非书写,而是以灵力为墨、以空间为纸的刻录。
睁眼刹那,剑尖轻挑,划地成纹。
一道残缺符文浮现岩面,正是石台主纹的起始笔画。云逸将体内最后三成灵力灌入剑身,不走常规经脉,反由手少阴直冲掌心劳宫,再借剑身导引,注入符文节点。
灵力入纹的瞬间,剑气骤凝,寒雾被逼退半尺。冰层龟裂,细纹如蛛网蔓延。
银针距月璃后心仅三寸,突遇无形屏障,针尖微偏,撞上横扫而出的弧形光刃。
光刃非实体,乃符文激活后灵力重构的短暂场域。针身裹入其中,如同陷入漩涡,旋转半周,狠狠钉入岩壁,尾端连颤三下,从中断裂。
灰衣人瞳孔微缩,右手微抖。
云逸喘息一声,经脉灼痛如焚。符文亮起不过瞬息,便已黯淡,剑尖所划痕迹也在冰雾侵蚀下模糊。他知此法尚未纯熟,强行催动,灵力逆行之险近在眉睫。
黑袍修士撑地起身,掌中残镜碎片泛起暗灰光,正欲催动最后一击。
云逸欲再起剑,手臂却一软,剑锋垂地。
就在此时,月璃掌心银光忽转淡金。她未动,却以识海为引,将家族秘传“星络引”的共鸣之法悄然释放。此术本为引导星辰之力,此刻却因符文波动与血脉感应产生共振,金光自她掌心溢出,遥遥落于云逸剑身所刻符文的中心节点。
符文复明。
灵力如溪归河,自云逸经脉残流中重新汇聚,顺剑身流入符文,再由符文反哺经脉,形成短暂循环。灼痛未消,却不再溃散。
他深吸一口气,剑尖再动。
这一次,不再单划起笔,而是以剑为笔,逆推整道符文结构。起弧、中折、回旋,三笔连贯,灵力随笔走,符文逐段亮起。岩面裂纹随之延伸,形成完整纹路,如同沉睡的阵法被唤醒一线。
寒雾逼近的脚步戛然而止。
灰衣人后退半步,右臂隐痛复发。他本以为云逸强弩之末,却未料其竟能在无符纸、无阵基的绝境中,以剑刻符,借敌势反演灵机。
黑袍修士手中残镜灰光暴涨,镜背裂纹渗血,显然已不顾反噬,欲拼死一搏。
云逸不等其催动,剑锋猛然下压。
符文全亮刹那,灵力爆冲,化作一道弧形光刃横扫而出,直逼灰衣人面门。后者急退,袖中再出银针,欲以针尖破力。然而光刃未至,符文场域已先笼罩其身,动作迟滞半息。
半息,足以致命。
光刃擦过其左肩,布料裂开,皮肉翻卷,鲜血迸出。银针脱手,落地即融于寒雾。
灰衣人踉跄后退,首次露出惊色。
黑袍修士怒吼一声,残镜高举,灰光凝成短矛,直射云逸胸口。云逸欲再起符文,却发现经脉空虚,符文场域难以维持。他强行提力,剑尖微颤,却未能完成第二笔。
月璃咬牙,识海刺痛加剧,却仍维持金光不散。她知云逸无法独自支撑,唯有共鸣不断,符文方能延续。
金光再盛,落于剑身。
云逸借势,剑尖疾划,第二道符文起笔成形。光刃未成,场域先起,将灰矛阻于半空。矛尖震颤,灵力对冲,激起一圈气浪,震碎周围冰层。
黑袍修士喷出一口血,残镜彻底碎裂,掌心血肉模糊。他单膝跪地,灰光熄灭。
寒雾停滞。
云逸拄剑于地,呼吸粗重,指尖发麻。符文光芒渐弱,岩面痕迹正在消散。他知道,这法子尚不能持久,每一笔皆耗心神,若无月璃共鸣,根本无法完成。
但他已看清——符文非死物,而是可被动作激活的能量结构。剑招可载符,符文可化招。只要灵力与轨迹契合,便能在无阵无符的绝境中,短暂重构力量。
灰衣人捂肩而立,目光阴沉。他未再出手,却也未退。
云逸缓缓抬头,剑尖指向对方,声音沙哑:“你还有几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