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乾清宫笼罩在诡谲的寂静里，鎏金香炉中龙涎香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沈砚之跪在丹陛之下，掌心的遗诏被冷汗浸透，却在抬头时撞见皇帝审视的目光——那眼神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复杂神情惊人地相似。
\"你说...这是先皇遗诏？\"皇帝指尖摩挲着明黄色的卷轴，龙纹袖口垂落如沉重的云翳。阶下左侧的内阁首辅李邦彦突然咳嗽出声，手帕上沾着的血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陛下，此事事关国本，不可轻信一面之词。当年沈巍通敌案铁证如山，如今他儿子突然拿出遗诏...\"
\"李阁老似乎对沈某父亲的案情格外熟悉？\"沈砚之抬头，目光精准扫过对方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五年前蓝焰案主犯行贿的证物，\"据周正招供，当年往安胎药里加'血魂散'的人，正是太医院判李明德，而李阁老...正是李明德的堂兄。\"
李邦彦的手指猛地攥紧玉笏，指节发白：\"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沈砚之从袖中取出染血的密档，里面夹着李明德临终前的自白书：\"三日前在城西染坊，卑职发现了这个。蓝焰案中炸毁怡春楼的火药，正是经您之手调往江南的。\"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锦衣卫拖着浑身是血的陈林闯入。这老太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沈砚之腰间的惊鸿剑：\"当年...是李阁老让奴才在龙舟宴安排火器...他说要让新君立威...\"话未说完，李邦彦袖中突然甩出三枚袖箭，直取陈林咽喉。
沈砚之挥剑劈落暗器，剑锋擦着李邦彦耳际划过，在他脸上留下血痕：\"阁老这是要灭口？\"李邦彦后退半步，撞在龙椅后的屏风上，发出轰然声响。皇帝猛地起身，却见屏风后转出个身着月白锦袍的青年，腰间玉佩与沈砚之的那块正是一套。
\"皇七子？不，你才是！\"沈砚之瞳孔骤缩，青年左眼角的朱砂痣与母亲画像上的标记如出一辙。皇帝脸色剧变，竟踉跄着扶住龙椅：\"皇七子...不是早已夭折？\"青年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半卷残旧的《皇嗣玉牒》：\"陛下可知，当年被毒杀的其实是臣弟的双生兄长？\"
玉牒展开的瞬间，沈砚之只觉如遭雷击。上面用朱砂批注着：\"皇七子昭光，双生兄昭明，卯时初刻诞，辰时末刻殇。\"原来母亲当年生下的是双胞胎，而自己并非真正的皇七子，那个带着朱砂痣的青年才是！
\"臣弟沈昭明，参见皇兄。\"青年叩首时，发间金步摇轻晃，露出耳后与血蔷薇杀手相同的朱砂痣，\"当年父亲为保血脉，将臣弟送出宫时，特意留下这颗朱砂痣。而这位沈大人...\"他指尖划过沈砚之眉心，\"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乾清宫的空气仿佛凝固，皇帝盯着沈昭明手中的玉佩，突然想起先皇临终前的呢喃：\"双生...双刃剑...\"。沈砚之握紧惊鸿剑，剑柄处的北斗纹路突然发烫，他这才注意到沈昭明的玉佩刻着南斗六星，与自己的北斗正好组成\"天地棋盘\"的形制。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先皇遗诏会在徐阶手中？\"沈昭明缓步上前，靴底碾过陈林的血迹，\"因为当年毒杀皇子的，正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贤妃娘娘。徐阶与沈巍发现真相后，才会被构陷通敌。\"
皇帝猛然转身，龙袍扫过案上的茶具，青瓷盏碎裂声中，他盯着沈昭明的眼神似要吃人：\"你母亲当年难产而亡，与朕何干？\"沈昭明掀开衣领，露出心口碗口大的疤痕：\"这是贤妃娘娘赐的'朱砂痣'，她怕双生子威胁皇位，便想将我们斩草除根。\"
沈砚之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自己的锦帕，上面绣着的并蒂莲竟是一红一白。原来双生子中，兄长才是真正的皇七子，而自己不过是为保护真脉设下的棋子。此刻沈昭明腰间的香囊散发出熟悉的沉水香，与父亲书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只有皇室血脉才配用的\"龙御香\"。
\"够了！\"皇帝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却在颤抖，\"来人，将这两个冒牌货拖下去斩了！\"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三百名羽林军簇拥着徐阶的门生、监察御史张明远闯入，每人手中都举着弹劾李邦彦等人的血书。
\"陛下，京畿十二卫已奉刑部命令戒严。\"张明远跪地呈上密报，\"昨夜西直门外发现的军火库，正是李阁老私铸的证据。\"沈昭明趁机甩出烟雾弹，等沈砚之追出乾清宫时，只见长廊尽头的宫灯次第熄灭，某个身影的袖口闪过靛蓝色衣角。
\"沈大人留步。\"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已从暴怒转为冰冷，\"你说朕该如何处置...皇弟？\"沈砚之转身，看到皇帝手中握着沈昭明遗落的玉佩，龙首朝向自己，凤喙却对着皇帝心口。这天地棋盘的玄机，此刻终于明了——北斗南斗，本就是皇权的一体两面。
酉时初刻，刑部大牢的拷问室传来凄厉惨叫。李邦彦被铁链吊在刑架上，面前摆着当年陷害沈巍的所有伪证。沈砚之握着染血的惊鸿剑，剑尖挑起对方下巴：\"最后一次机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你以为...就凭徐阶那点计谋能搅动朝野？\"李邦彦咳出带血的牙齿，眼神却飘向窗外的钦安殿，\"真正下棋的人...从来不在乎棋子是黑是白...\"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齿间藏着的毒囊已被咬破。
沈砚之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发现背面刻着\"钦安\"二字。钦安殿，那是紫禁城供奉玄武大帝的地方，也是先皇秘录里\"玄武藏枢\"的所在。他冲出地牢，在暮色中看到钦安殿屋脊上闪过一道黑影，腰间悬挂的正是沈昭明的南斗玉佩。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玄武大帝的神像前摆着个八角形铜盒，正是蓝焰案中的机关炸弹。沈砚之刚要触碰铜盒，却见盒盖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半卷《永乐大典》残页，字迹竟与父亲的手书一致：\"双生现，乾坤变，唯有玄武定星盘。\"
身后传来衣袂声响，沈昭明倚着门框轻笑：\"看来你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当年先皇让沈巍和徐阶假死，就是为了让双生子互为屏障。可惜贤妃下手太狠，若非徐阶用秘药吊住我性命...\"他抬手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狰狞的缝合痕迹，\"我早该和兄长一起葬在乱葬岗了。\"
沈砚之握紧剑柄，却见沈昭明抛出个锦盒：\"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你的。\"打开的瞬间，泪意突然涌上眼眶——里面是半块玉佩，以及绣着并蒂莲的襁褓，襁褓边角用金线绣着\"昭光\"二字。原来母亲从未忘记自己，即便知道他是替身，也依然视如己出。
\"明日早朝，我会带着遗诏面圣。\"沈昭明转身走向殿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但在那之前，你我都清楚，真正的棋手不会让棋子活到最后。\"话音未落，钦安殿四周突然响起机括声，无数箭矢从墙壁暗格里射出，沈砚之挥剑护着沈昭明退到神像后，却见玄武大帝手中的圭板突然翻转，露出里面的暗格。
沈昭明眼疾手快地抽出暗格里的金册，上面赫然盖着先皇的传国玉玺：\"原来先皇早就知道贤妃的阴谋，他将真正的遗诏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双生子联手揭开真相。\"沈砚之看着金册上的\"昭光昭明，日月同辉\"八字，忽然想起父亲书房的对联：\"北斗南斗，不坠青云之志\"。
子时的钟声响彻紫禁城时，两人站在乾清宫屋顶，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朝堂。沈昭明将南斗玉佩按在屋脊的北斗凹槽里，刹那间，整座宫殿的琉璃瓦发出幽幽蓝光，组成完整的星图。这是先皇留下的最后机关，只有双生子的玉佩才能激活。
\"该去面见皇兄了。\"沈昭明摸了摸心口的疤痕，\"无论他是接受还是抗拒，天亮之后，这紫禁城的天...恐怕都要变了。\"沈砚之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惊鸿剑在手中轻轻震颤，剑鞘上的\"昭光\"二字与玉佩光芒交相辉映。他忽然明白，父亲用一生守护的不是某个皇子，而是心中坚信的正义，如今这份信念，终将由他们双生子共同传承。
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皇帝暴怒的吼声：\"不可能！朕才是正统！\"沈砚之与沈昭明对视一眼，同时抽出佩剑，惊鸿剑与游龙剑的剑芒在晨雾中交织——属于他们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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