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年6月14日，长安天牢的晨钟穿透厚重的铁门，惊醒了蜷缩在草席上的犯人。铁窗外，墨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却遮不住远处国营食品厂传来的机械轰鸣声。狱卒们踏着青砖甬道，手中铜盆敲出有节奏的声响：“起床！洗漱后去食堂！今日有新规矩！”
囚室里顿时骚动起来。惯偷周小乙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身上打着补丁的囚服散发着霉味：“能有啥好伙食？上次吃口热乎的还是上元节。”角落里的懒汉张二狗却来了精神：“听说新来的典狱长是从工部调过来的，莫不是真有好事？”
当犯人们列队走进食堂时，刺鼻的霉味被饭菜香气冲散。青石灶台上，三口大锅正咕嘟冒着热气，海带炖排骨的浓香、清炒时蔬的鲜气、酸辣豆腐汤的醇厚交织在一起。每张长桌上摆着粗陶碗碟，三菜一汤分量十足。周小乙的手抖了一下，木勺差点掉在地上——入狱三年，他从未见过这般丰盛的餐食。
“都听好了！”典狱长陈玄策身披玄色官服，腰间悬挂的獬豸纹令牌泛着冷光，“从今日起，表现良好者每日三菜一汤，消极怠工的，只有糙米咸菜！”他指向窗外浓烟滚滚的厂房，“那边的国营食品厂，就是你们赎罪的地方。会识字的记账，有力气的搬运，懂手艺的做糕点，只要踏实干活，减刑有望！”
犯人们炸开了锅。曾经是面点师傅的赵福顺眼睛发亮：“我能做千层糕！在牢里憋了两年，手艺都快生疏了。”而周小乙却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说得好听，怕是又要把我们当牲口使。”
与此同时，监狱警员食堂内，八菜一汤的宴席正在进行。翡翠虾仁晶莹剔透，红烧狮子头香气四溢，冰镇酸梅汤盛在青瓷碗中。新晋狱卒李三柱夹起一筷子糖醋鱼，感叹道：“陈典狱长果然大手笔！听说他在工部时就主张‘严管厚待’，对咱们和犯人都不含糊。”
老狱卒王猛却皱着眉头放下筷子：“莫要被表象迷惑。那食品厂用的都是墨家蒸汽机床，稍有不慎就会断手断脚。陈典狱长这是要把监狱变成铁打的作坊。”他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青瓦上。
早饭后，犯人队伍浩浩荡荡开往食品厂。厂房足有三层楼高，青铜铸就的齿轮在屋檐下转动，烟囱喷出的白烟在空中凝成奇异的形状。工头是位断了右臂的退伍老兵，他拄着铁拐杖巡视：“都听好了！装酱菜的坛子要缠三层麻绳，包糕点的油纸不能有褶皱！干不好，今晚就去小黑屋反省！”
周小乙被分到包装车间，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牛皮纸和麻绳。他漫不经心地捆扎着咸菜坛子，突然被一声暴喝惊得手抖：“你在糊弄鬼？”工头一脚踢翻歪斜的坛子，腌菜汁溅了周小乙一脸，“看看人家赵福顺！”
顺着工头的指向，周小乙看到赵福顺正专注地揉捏面团。蒸汽氤氲中，这位前面点师傅的手法行云流水，面团在他手中化作栩栩如生的牡丹形状。“看到没？”工头压低声音，“他儿子得了怪病，只要攒够医药费，陈典狱长就特批他保外就医。”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周小乙心上。他想起家中卧病的老母亲，喉咙突然发紧。默默捡起坛子，他开始认真缠绕麻绳，每一圈都勒得紧实。
夜幕降临，监狱笼罩在细雨中。警员宿舍里，陈玄策正在审阅当日的工作报告。当看到周小乙超额完成任务的记录时，他提笔批注：“明日调往质检部，教其识字记账。”一旁的师爷忍不住开口：“典狱长，对这些犯人是不是太仁慈了？”
陈玄策放下狼毫，望向窗外灯火通明的食品厂：“你可知工部为何制造这些蒸汽机床？不仅是为了提高产量，更是要让犯人掌握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展开卷宗，上面记录着东瀛流民在清河县的成功安置案例，“治国如同烹小鲜，刑罚是火，教化是水，缺一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里，监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食品厂的流水线日夜运转，包装精美的酱菜、糕点源源不断运往各地。犯人们渐渐有了精气神，有人学会了算术，有人练出一手好字。周小乙因为识字快，被选为车间文书，每日记录产量、核算工钱。
一个月后的表彰大会上，赵福顺捧着“改造标兵”的奖状泣不成声。他的儿子已经用上了大唐牌冰箱里保存的珍贵药材，病情大有好转。而周小乙也拿到了人生第一份工钱——虽然是狱中代币，但可以兑换书籍、笔墨，甚至申请与家人通信。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监狱围墙上时，陈玄策站在了望塔上，看着犯人们收工的队伍。他们不再是眼神涣散的囚徒，每个人的步伐都带着希望。远处，警员食堂飘来饭菜香，八菜一汤的规格从未变过——这不仅是对执法者的犒劳，更是一种警示：只有严于律己，才能严以待人。
雨又下了起来，细密的水珠打在食品厂的琉璃瓦上。厂房内，新一批学徒正在学习操作墨家研制的新型封口机。周小乙握着账本，目光坚定地记录着数据。他知道，这座监狱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通向新生的渡口。而那些曾经好吃懒做、小偷小摸的灵魂，正在劳动与法度的锤炼中，渐渐找回失落已久的尊严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