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餐桌边的暗流：“穷小子”与大小姐
傍晚六点，云顶别墅的餐厅亮起暖黄色的吊灯。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米白色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法式香煎鹅肝和松露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陆北辰穿着温绍染“借”给他的旧t恤和牛仔裤，坐在餐桌最末的位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对面的温绍染穿着真丝睡裙，长发松松挽起，卸了妆的脸更显清瘦，正用银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动作优雅得像一幅画。
“尝尝这个汤，张妈的手艺不错。”冷璃坐在温绍染旁边，热情地给陆北辰盛了一勺松露汤，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探究，“北辰，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突然来雾安了？”
陆北辰端起汤碗，故意放慢动作，低声道：“之前在老家的小工厂打工，厂子倒闭了，就想着来大城市碰碰运气。”他顿了顿，抬眸看了温绍染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要不是绍染收留，我现在可能还在睡桥洞呢。”
“哎呀，看你说的，”冷璃摆摆手，语气夸张，“绍染就是心善。对了，你跟绍染怎么认识的？她可从没提过有你这么个‘远房亲戚’。”
这话问得直接，连一直沉默的温绍染都抬了抬眼，目光落在陆北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陆北辰放下汤勺，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摩挲，像是在回忆：“小时候在老家见过几次，我妈跟绍染的外婆是远房姐妹。这次来雾安，实在没地方去，就硬着头皮联系了她。”他编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只是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表情。
温绍染“嗯”了一声，算是接过话头：“吃饭吧，菜要凉了。”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餐桌上暂时安静下来，只有刀叉碰撞瓷器的轻响。陆北辰注意到温绍染几乎没怎么吃牛排，只喝了几口汤，眉头微蹙，像是没什么胃口。
“绍染，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冷璃放下刀叉，语气带着责备，“昨天开会到凌晨，今天又吃这么少，你胃不好不知道啊？”
温绍染没说话，只是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陆北辰默默放下刀叉，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
“哎，你别去了，张妈已经下班了……”冷璃话没说完，就见陆北辰已经走进了厨房。她看向温绍染，耸耸肩：“你这‘亲戚’还挺热心。”
温绍染没接话，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厨房的方向。
几分钟后，陆北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出来，面条上撒着葱花和几滴香油，简单的香气却瞬间盖过了桌上的法式餐点。
“我看冰箱里有面条，就煮了一碗，”他把面放在温绍染面前，“你胃不好，吃点热乎的面舒服些。”
温绍染愣住了，看着碗里根根分明的面条，汤色清亮，葱花翠绿，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味道。她记得陆北辰的妈妈手很巧，小时候去陆家玩，陆妈妈总会给他们煮阳春面，撒上一把自己种的葱花。
“你……”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发紧。
“尝尝看？”陆北辰站在桌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不像平时那个刻意卑微的“穷小子”，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会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分给她的少年。
冷璃凑过来看了看：“哇，看着就好吃！北辰你还会做饭啊？”
陆北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温绍染。
温绍染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简单的阳春面了，绍梁集团的应酬、温家的规矩，让她习惯了精致却冰冷的餐点。
“好吃吗？”陆北辰问。
“嗯。”温绍染点点头，难得地没有冷着脸，“谢谢。”
“客气什么，”陆北辰挠了挠头，又恢复了那副局促的样子，“你喜欢就好。”
冷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拿出手机给叶奇发微信：【惊天大发现！绍染家那个穷亲戚居然会煮面哄她！还挺温柔？！】
叶奇秒回：【？？？陆北辰会做饭？他以前连煮泡面都能把厨房点了！】
冷璃看着微信，又看看餐桌旁的两人，眼神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一顿饭在诡异的和谐中结束。冷璃借口公司有事先行离开，临走前还冲陆北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温绍染坐在餐桌旁处理邮件，陆北辰则默默地收拾碗筷，端进厨房清洗。水龙头的水声哗哗作响，他看着泡沫在碗碟上绽开，脑海里却想着温绍染吃面时柔和下来的眉眼。
她有多久没对他露出过那样的表情了？自从他们都被家族推到继承人的位置，见面越来越少，话题永远围绕着生意和家族，连小时候那种无拘无束的相处都变得奢侈。
“需要帮忙吗？”温绍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北辰回头，见她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温水。“不用，快好了。”他擦了擦手，接过水杯，“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开会。”
温绍染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略显生疏的洗碗动作，忽然开口：“你刚才煮面的样子，跟小时候很像。”
陆北辰动作一顿，水溅到了手背上。他没回头，只是低声道：“是吗？可能……习惯了吧。”他不敢告诉她，那碗面他练了很多次，只为了找回当年的味道。
厨房里一时无话，只有水流声和偶尔的碗碟碰撞声。温绍染看着他的背影，灯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温和的轮廓，跟白天那个穿着旧t恤、提着蛇皮袋的“穷小子”重叠在一起，却又让她莫名地觉得熟悉。
“陆北辰，”她忽然叫他的名字，“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陆北辰握着碗的手紧了紧，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憨厚又带点自卑的表情：“我说了，我没地方去了。”
温绍染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可他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个真的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早点休息吧。”
“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北辰靠在水槽边，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那一刻，他差点就忍不住想告诉她真相。
他拿起旁边的钢丝球，用力擦洗着碗碟，仿佛要擦掉指尖残留的、属于温绍染的温度。
餐桌上的阳春面香似乎还未散去，而这场以“穷小子”身份开始的寄居生活，在一碗面的温柔里，悄然埋下了复杂的伏笔。他不知道温绍染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张伪装的面具还能戴多久，只知道当她吃下那碗面时，他藏在心底多年的、被家族身份和现实压力掩盖的情愫，像破土的种子，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