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面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楚临风的鼻腔。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窗帘缝隙漏进的晨光在地板上投出一道歪斜的亮线,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早上七点零三分。
又是那个梦。
楚临风撑着身体坐起来,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梦里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翻涌——三年前那条暴雨倾盆的盘山公路,车灯在雨幕里撕开的昏黄光带,还有……那些不该存在于现实里的东西。
三年前,警方的报告里写的是“单方车祸”,说他驾驶的越野车失控冲出护栏,滚下山坡。可只有楚临风自己知道,车是被“东西”撞翻的。那些黏腻的触手、散发着腐海气息的躯体,还有能让人意识崩塌的低吟,是克苏鲁眷属的模样。过去三年,他无数次在梦里回到那个场景,每次都只记得自己握着从爷爷遗物里找到的青铜匕首,在雨里和那些怪物缠斗,然后就是剧烈的撞击和黑暗。
但刚才的梦不一样。
他清晰地看见,在自己左侧的雨雾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那人很高,身形挺拔,最醒目的是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面具遮住了整个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淡色的嘴唇,面具边缘雕刻着细密的纹路,在闪电划过的瞬间,纹路里似乎有微光流动。那个神秘人手里也握着武器,像是一把长刀,刀光劈在眷属身上时,会溅起淡蓝色的火星。
楚临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回忆更多细节,可脑子里只剩下面具上的纹路,还有神秘人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画面。这三年来,他一直以为那场“车祸”里只有自己,可现在看来,当时还有第二个人在场。
为什么之前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是记忆被掩盖了,还是……有人在刻意让他忘记?
楚临风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住的房子是爷爷留下的老别墅,两层楼,装修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自从三年前从医院出来,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一方面是想整理爷爷留下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能让他稍微安心——爷爷生前是研究古文明的学者,家里藏了很多古籍和文物,楚临风总觉得这些东西能保护自己。
他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了门。书房里摆满了书架,书架上除了书,还有各种青铜器、陶器的碎片。书桌在窗户旁边,上面堆着几摞文件,最上面的一叠是他这三年来整理的爷爷的研究笔记。
楚临风的目光落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上。三年前他出院后,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铁皮盒子,盒子里装着他的病历——就是三年前那场“车祸”后的住院病历。当时他没仔细看,随手就放进了抽屉里。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醒来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病历夹。
他拉开抽屉,在一堆旧文件里翻找起来。很快,一个蓝色的病历夹出现在眼前。病历夹的封皮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用钢笔写着他的名字和住院日期。楚临风拿起病历夹,指尖碰到封皮时,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病历夹比他印象里要厚一些。
他翻开病历夹,里面是医院的诊断报告和检查结果,大部分内容他都记得:多处骨折、脑震荡、轻微的内脏损伤。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楚临风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在病历夹的夹层上摩挲着。这个病历夹是双层的,封面和封底之间有一层薄薄的夹层,平时用来放化验单之类的东西。他记得自己当时没往夹层里放东西,可现在摸上去,总觉得夹层里有异物。
他捏住病历夹的边缘,轻轻往外一掰。夹层的缝隙比平时大了一些,楚临风用手指伸进去摸索,很快,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小心地把那个东西抠出来,放在手掌心。
那是半块青铜碎片。
碎片大概有半个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很锋利,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碎片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包浆,显然有些年头了。楚临风把碎片举到眼前,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那些纹路和他在梦里看到的青铜面具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细密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楚临风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见过这种纹路!
他转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是爷爷生前拍的,背景是一片荒凉的沙漠,爷爷站在一个巨大的岩石前,手里举着一张纸。那张纸上画的,就是和青铜碎片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这张照片是爷爷十年前在西北考察时拍的。当时爷爷去的是一个叫“黑石山”的遗迹,那是一个从未被正式记载过的古文明遗迹。爷爷回来后,很少提起那次考察,只留下了几张照片和一封加密的密信。那封密信楚临风到现在都没解开,信上的文字和图案,就是这种纹路。
楚临风把青铜碎片和照片放在书桌上,两者对比,纹路丝毫不差。
这半块青铜碎片,显然来自梦里那个神秘人戴的青铜面具。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病历夹夹层里?是谁放进去的?是那个神秘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连串的问题在楚临风脑子里冒出来,让他有些头晕。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三年前的“车祸”、克苏鲁眷属、神秘的青铜面具人、爷爷的西北遗迹考察、加密的密信、病历夹里的青铜残片……这些线索像是散落的珠子,现在终于有了一丝连接。
楚临风睁开眼,目光落在爷爷的研究笔记上。他记得爷爷的笔记里,有几页提到过“青铜面具”和“守护者”。之前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记载可能和神秘人有关。
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翻开。笔记里的字迹是爷爷的,有些潦草。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终于在第37页找到了相关的内容。
“……黑石山遗迹深处,有‘守门者’的传说。传说中,守门者戴着青铜面具,持有‘镇邪之物’,守护着通往‘深渊’的门。遗迹壁画上有面具的图案,纹路与古籍中记载的‘克苏鲁封印’一致……”
楚临风的手指停在“克苏鲁封印”这几个字上。爷爷竟然早就知道克苏鲁的存在?而且还在西北遗迹里发现了相关的线索?
他继续往下看:“……此次考察,在遗迹中层发现青铜残片一枚,纹路与壁画一致。推测残片来自守门者的面具。同行的李教授提出,残片可能具有‘唤醒’记忆的作用,但尚未验证……”
李教授?楚临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爷爷生前和几位学者有过合作,李教授就是其中之一,研究的是古文字破译。不过爷爷去世后,楚临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笔记里还提到,爷爷在发现青铜残片后,曾试图破译上面的纹路,但没有成功,后来残片不知去向。楚临风看着自己手里的半块残片,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爷爷当年发现的青铜残片,会不会就是这半块?如果是,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病历夹里?
难道爷爷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遇到危险,所以提前把残片留给了自己?还是说,这半块残片是那个神秘人留下的,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什么?
楚临风拿起青铜残片,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纹路。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指尖上渗出了一滴细小的血珠,血珠正好落在残片的纹路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血珠落在纹路里后,并没有散开,而是顺着纹路慢慢流动起来。随着血珠的流动,残片上的纹路开始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越来越亮,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图案,悬浮在残片上方。
楚临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图案——那是一个地图的片段,上面标着几个模糊的符号,其中一个符号,和爷爷密信上开头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个图案消失得很快,几秒钟后,金光褪去,残片又恢复了原样,只剩下指尖的血珠还留在上面。
楚临风的心跳得飞快。他知道,这半块青铜残片绝不是普通的文物,它一定隐藏着重要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三年前的“车祸”、西北遗迹,还有那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有关。
他拿起爷爷留下的那封密信,放在青铜残片旁边。密信是用一种特殊的纸张写的,上面的文字和图案都是用黑色的墨水绘制的,之前楚临风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破译。但现在,看着密信上的图案,再对比青铜残片上的纹路,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懂一些了。
密信上的第一个图案,就是刚才在金光里看到的地图符号。第二个图案,像是一个门的形状,门的边缘雕刻着和青铜面具一样的纹路。第三个图案,是一个人戴着面具,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指向地面。
楚临风把这些图案和爷爷的笔记联系起来,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形成:爷爷当年在西北遗迹里,可能发现了通往某个地方的门,而那个门需要用青铜面具或者青铜残片来打开。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守门者”,或者是守护那个门的人。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那些克苏鲁眷属,会不会就是想阻止自己或者那个神秘人?而自己,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件事里?是因为爷爷的关系吗?
楚临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里的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他需要理清楚这些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还有爷爷密信里隐藏的秘密。
他把青铜残片小心地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接着,他拿起爷爷的研究笔记和那封密信,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照亮了笔记上的字迹和密信上的图案。楚临风看着那些古老的文字和纹路,忽然觉得,爷爷当年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正等着自己去揭开。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那个青铜面具人是敌是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过去三年那样,活在恐惧和迷茫里。他必须主动出击,找到真相,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爷爷,为了三年前那场“车祸”里,那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
楚临风握紧了口袋里的青铜残片,指尖传来残片的冰凉触感。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要走下去。因为他知道,真相就在前方,而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