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柯特离开后,叶向南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勘查现场用的小蜘蛛机器人,他需要用这些小东西在房间内搜索一些可能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虽然网络环境不好,蜘蛛机器人无法用于分析鉴定,但是用来找找东西还是很好用的。
幸亏柯特先走了。不然现场就要被反复干扰,叶向南抒了口气,又回到刚刚的位置,重新拿到那本叫《爱的故事》的书。
这一次,他终于视觉翻译的帮助下,翻看了几页。
嗯?!
这...这是一本讲述古希腊城邦里,男性与男性之间的爱情故事的小说。
叶向南有些意外,但还不至于大吃一惊。
在古希腊中,男性之间的爱并非禁忌,更像是一种风气,即便是斯巴达这样的铁血城邦,长官与下属间,也时常通过这般特殊的交流方式增进彼此间的友谊以及信任。
这样的风气甚至连罗马帝国也继承了,并一直延续到了基督教在罗马确立绝对的地位为止。
这样的行为也随之被定义为罪,并影响至今。
因此,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衍生出许多有关这种故事的小说,这本书便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没想到卢锡安还对这样的小说有兴趣。
就在叶向南的脑海中探寻着卢锡安取向与事件的关系时,不久前散出去的蜘蛛机器人回传了一些信息。
房间里,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的痕迹。指纹也好,脚印也好,都只有他跟柯特以及死者的卢锡安。
这个根本证明了卢锡安的死是因为自杀的关键点,在叶向南的眼中却透着一丝不寻常。
船是科考队的,房间自然也是被科考队用过,如果说没有出现队伍中其他人的痕迹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连其他信息也找不到,那只能说,船在交给他们时,已经经过了过分仔细的清理。
思索片刻后,谋杀的可能性被暂时排除了。
与此同时,蜘蛛又传回来另一个信息。
是卢锡安的手环。
手环?叶向南顺着蜘蛛给出的位置,衣柜的一角找到了手环。
他拨弄了一下,是上了锁的。
叶向南尝试着用社安的高级权限越过手环的加密层级。
然后,屏幕亮了。
手环是新的,没什么特别的资料在里面,显然这是任务所配备的物品。叶向南翻阅了一下,一两张随手拍下的照片以及视频。
照片一眼过去没有特别的地方,都是些风景以及船上的人。
可再细看一眼,让叶向南多了几分疑问,其中一张照片是他刚上船时在甲板对着后来的人拍的,由于当时太阳已经快不见踪影,照的也不太清晰。
上面,看不清走在最后面叶向南的身影,却是连古德里教授的身影也看不见。
他不由得多盯着好一阵子。
奇怪,照理说这登船的间隔好像没那么大,当时教授应该就在我身前,怎么照片里我看不清也就算了,教授好像也看不见,他跟前一个人在步梯上隔了有这么长吗?
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拍的角度不对。
暂时放下了这个看似无关的情况,他继续翻找下去,片刻后,一个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则自拍的视频。他点开了。
日期是昨天,卢锡安在自述。
“自从这艘船离开港口后,我的脑中似乎出现了某种的幻觉,它开始支配着我。我偶尔感觉到有种说不出混乱。
而且...我...我这两天好像在那人的身上看见了‘你’的影子,我甚至有种那个人就是‘你’的错觉,那个人的谈吐,举止,让我仿佛感觉‘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的脑海中时长出现重叠的身影,我不知道,我很混乱。
我明明知道如果我不能完成他们交待的工作,你知道的!
我拿不到药物,杏仁根本不行,另一个人催促着我,还好...还好我还有一瓶氯仿跟乙醇...真可笑,那甚至都不是我想要申报的...
剂量,我还在测试,我害怕味道会暴露...他们现在还只是头晕,不至于达到昏迷...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这都是你的错,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将会失去立场,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会沦为公开的笑话,我不想我们的生活被毁掉,现在压力真的很大...”
视频的前半段,卢锡安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他的眼眶湿润。
“啊...天啊,这是幻觉吗?哪怕只是幻觉,哪怕只有这短暂的片刻,我真的需要你,噢艾乐蒂斯摩。”
至于后半段,卢锡安听见了什么动静,他扭头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手环的视角也随着手肘的偏移,使得对焦的位置也偏移了,但是可以看见门却是关着的,他就像是在对着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在说着话。
收音距离变得太远,叶向南也无法听清。
然后,随着他热情地起身迎去的同时,视频的录制也随之结束了。
叶向南反复看了几遍这个简短的视频,但是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头绪。
他难道有精神疾病?
不对,不对。
如果有精神疾病,是过不了最开始的任务人选筛查的。
这短短的视频里,引申出了好几个问题。
首先是,幻觉。他到底,看见了谁。
第二,卢锡安口中的你又是什么关系?这一点,似乎还能找到点头绪,但作用不大。
第三,他的确是在寻找药物,意图是削弱船上所有人的意志或是造成晕厥,而不是杀人。他又用了另一个他们,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人是谁,他们在为谁服务?
第四,卢锡安对着那个密闭的门到底看见了什么?为什么那一刻他会这么激动?
最后一点是,噢艾乐蒂斯摩,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问题同时摆在叶向南面前的时候,他根本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根据可回溯的数小时内的近场路径轨迹记录来看,卢锡安在饭后基本就没有怎么走动。至于再往前的记录他也无法回溯。
要怪只能怪自己对突发情况发生的可能过于松懈了。
可是,即便自己是疏忽了,但队伍里应该还有一个‘第一监视者’才对,他为什么也没有阻止?
难道卢锡安就是‘第一监视者’?
但如果他是‘监视者’,且不说他制备化学品的事,首先精神状态未免太让人不放心了。
还是说卢锡安的死就是出于另一个监视者...
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叶向南的身份需要表明,而另一人则需要保密。
难道是安柏?
但是那一点点的化学知识,就算连柯特也可以一眼就懂,卢锡安自然更不在话下,这个没有根据的怀疑很难成立。
叶向南暂时停止了集体怀疑论的猜测。
视频的录制时间是昨天。
昨天,昨天吃饭的时候卢锡安还在分享着无名人头的故事。
不过,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他却是沉浸在了某种愉悦之中,与第一次看见他时更加沉闷的感觉并不一样。
这几个疑问中有几个眼下是没法解答的。
但是,那个交代任务的‘他们’,如果‘他们’指的就是指使卢锡安在食物中下药的人,那确实可能如卢锡安所说的‘不喜欢这样’,而且,他是被迫的,因为某件事情付出的代价。
可惜,因为任务的保密性,叶向南无法调取任务组成员任何过往的资料提供参考。否则事情的推测可能会顺利一些,不过也足以说明了卢锡安的死,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叶保安官,你现在方便吗?”戴维敲了敲半开的门。
他看见了房间里面的叶向南。
“怎么了?”叶向南迅速且自然地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安柏医生说让你过去一趟,她那边好像快要结束了。”
“好,这就来。”说罢,叶向南把那个兔子从大包里给拿了出来。
刚出门的时候叶向南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你先在这门外守一下,不要让其他人进去,我等下有些事还想跟你了解下。”
戴维不知所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找我?”叶向南刚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安柏准备脱下手套。
“嗯,初步的检查结束了。”
叶向南来到了安柏的身边,看着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怎么样了?”
“你不先问一下吗?”安柏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问什么?”
“不是你跟柯特说要把德瑞克换个地方吗?”
“噢,对...所以...?”尚未把思绪切换过来的叶向南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放心,消过毒了,要真有事,咱们一个也跑不了。”还是安柏帮他补充了。
原来是这事,叶向南颔首,表示没关系。
安柏发现眼前这人说话没有柯特有趣,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时候她又发现叶向南手里拿着个笼子,笼子里有个兔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唔...你先说说情况,然后我再跟你讲讲这个兔子。”
安柏又耸了耸肩。
“你看...全身只有一处外伤,致命伤,也没有冻伤的痕迹,也就不存在外面杀害被带回的迹象,应该说死因十分明显了。”安柏看了眼叶向南,后者没有表态,安柏又继续说下去。
“可奇怪的是,我在他的下半身,还提取到了一些带有粘性的体液。”
“难道是...”叶向南没有说下去,不是基于害羞,而是基于不理解。
“对,男性在兴奋时会产生的,尿道球腺液。”
“为什么会...”这句话声音小的就不是对安柏说的。
“我不是法医,我不知道濒死状态下,人是否会出现那方面的兴奋幻觉,但,我也听过有人通过痛苦、自虐、窒息等行为达到高潮,就这么说一嘴吧。”
叶向南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点头。
难道说他当时脱光了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也没有人啊。
‘我的脑中似乎出现了某种的幻觉,它开始支配着我。’
他口中的幻觉?
透明的人,只有卢锡安看见的人?
还是说,极地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