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棚屋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霍格沃茨这座古老的城堡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尽管邓布利多校长和教授们都默契地试图将事件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但城堡之内,无形的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庄严的礼堂时,学生们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小道消息,如同施了生长咒的藤蔓,在各个学院的长桌间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小天狼星·布莱克昨晚闯进了霍格沃茨!”一个赫奇帕奇的女生压低声音,对同伴神秘兮兮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不可能吧?那些摄魂怪不是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吗?”她的同伴表示怀疑,但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
“是真的!格兰芬多的几个学生说的,他们好像还和布莱克正面遇上了!”
“天哪!那哈利·波特呢?他没事吧?”
格兰芬多的长桌旁,气氛则显得有些凝重和古怪。哈利、罗恩和赫敏一出现,便立刻成为了视线的焦点。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担忧的、敬畏的,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主要来自斯莱特林的方向)——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们身上。
罗恩的脸涨得通红,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在众人面前展览的巨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梅林的胡子,”他小声嘟囔着,拼命往嘴里塞着香肠,试图用咀嚼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宁愿再去禁林里和阿拉戈克谈心,也不想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哈利则显得相对平静一些,毕竟他早已习惯了成为“大难不死的男孩”后所带来的种种关注。但他内心深处,却翻涌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复杂的情绪。教父的沉冤昭雪只差最后一步,父母死亡的真相也逐渐清晰,这让他感到一丝解脱,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迷茫和对未来的不确定。他瞥了一眼斯莱特林长桌的方向,德拉科·马尔福正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容。哈利握紧了拳头,将头转向另一边。
赫敏则显得心事重重,她几乎没怎么动盘子里的食物。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担心的是魔法部的反应,”她压低声音对哈利和罗恩说,“康奈利·福吉部长……他一向注重魔法部的声誉和稳定。要他承认魔法部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十二年,恐怕比让巨怪学会跳芭蕾舞还要困难。”
“那怎么办?”罗恩停下了咀嚼,担忧地问,“难道小天狼星就一直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吗?”
“我们必须相信邓布利多校长,”哈利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他一定有办法的。”
拉文克劳的长桌旁,洛杰安静地享用着他的早餐。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古代魔文符咒变体研究》,但他的注意力却如同张开的无形之网,捕捉着周围各种细微的信息。他听到了不同版本的流言,观察着不同学院学生的反应,甚至连教授席上各位教授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斯内普教授的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火山。麦格教授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不时地看向格兰芬多的长桌。弗立维教授则在和斯普劳特教授低声交谈着什么,表情严肃。
洛杰注意到,即使在以理智和逻辑着称的拉文克劳学院,关于此事的讨论也充满了各种猜测和主观臆断。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试图从魔法法律的角度分析小天狼星案件的复杂性,但很快就被各种“内部消息”和“惊人内幕”带偏了方向。
“真相,在传播的过程中,总是会被不断地扭曲和重塑。”洛杰在心中默默想道。他想起了前世在网络上看到的各种信息茧房和后真相时代的论调。巫师社会虽然看似封闭古老,但在信息传播的某些特性上,与麻瓜社会并无二致,甚至因为缺乏系统性的信息验证机制,更容易受到谣言和偏见的影响。
昨夜回到宿舍后,他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花了很长时间,用他特有的方式——结合科学的分析方法、异人的感知视角和魔法的现象观察——详细记录了尖叫棚屋事件的每一个细节。他不仅记录了事件的客观经过,更着重分析了斯内普在吐真剂作用下彼得招供时的情绪变化,邓布利多校长出现后的处理方式,以及吐真剂这种魔法药剂在揭示真相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和潜在的伦理风险。
“吐真剂,”洛杰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羊皮纸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图案,“一种强制性的信息提取手段。从效果上看,它绕过了个体的意志防御,直接作用于语言中枢或记忆区域,迫使其说出‘真实’的信息。这与科学上的测谎仪有相似之处,但又更为直接和霸道,几乎无法通过主观意志进行抵抗。在异人界,似乎没有如此简单粗暴却又绝对有效的‘问真’手段。符箓中的‘问心符’或某些特殊的炁的感知法门,更多是辅助判断对方情绪的真伪、炁息的波动,从而推断其言语的可信度,而非直接控制其言语。”
他思考着,如果将吐真剂的魔法原理——那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强制性——与符箓的定向引导、精神干涉的思路结合,是否能开发出一种更隐蔽、更可控的“测谎”或“引导”类符咒?比如,一种能够放大目标特定情绪(如愧疚、恐惧),从而使其在不自觉中泄露信息的符咒?或者,一种能够暂时扰乱对方思维逻辑,使其难以编造谎言的符咒?
当然,这种研究方向也让他立刻警惕起来。龙虎山的教导中,对于任何干涉他人心智的术法,都列为禁忌,强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者之心。他提醒自己,任何研究都不能逾越这条底线。他的目标是理解和融合,而非制造危险的工具。
“洛杰,”一个轻柔、略带飘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卢娜·洛夫古德端着一盘堆得高高的、撒着彩色糖珠的布丁,像一只好奇的猫头鹰一样,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对面。她那双比常人略微凸出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一丝梦幻般的神采,专注地看着他。
“早安,卢娜。”洛杰微笑着回应。对于这位思维天马行空的同学,他总能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耐心和欣赏。
“你在想那些在尖叫棚屋里打架的骚扰虻吗?”卢娜歪了歪她那头淡金色的长发,用叉子轻轻戳着盘子里的布丁,语气却一本正经,“我父亲说,骚扰虻特别喜欢在充满秘密和谎言的地方聚集。昨晚,尖叫棚屋附近的骚扰虻一定开了一场盛大的派对。”
洛杰不由失笑。卢娜总是能用她独特的方式,触及到事情的某些本质,尽管听起来有些荒诞不经。“也许吧,卢娜。”他说,“不过我更在思考,当一个隐藏了十二年的秘密被揭开,那些曾经被蒙蔽的人们,会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哦,”卢娜眨了眨她那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大部分人会选择相信他们一直以来愿意相信的那个版本。就像《唱唱反调》里说的,很多所谓的‘真相’,只不过是大多数人约定俗成的谎言而已。想要改变它,可比抓住一只会隐形的弯角鼾兽要难得多。”
洛杰心中微微一动。卢娜的话,看似不着边际,却意外地道出了人性中一个深刻的弱点——认知惯性。魔法界对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有罪”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十二年,这种集体记忆和偏见,如同坚固的城墙,想要将其推倒,绝非易事。即使有吐真剂下的供词,恐怕也会有很多人宁愿相信自己过去的判断,或者被其他因素所干扰。
“你说得很有道理,卢娜。”洛杰诚恳地说,“有时候,最难改变的,并非事实本身,而是人们心中固有的看法。”
卢娜似乎很高兴洛杰能理解她的话,她愉快地舀起一勺布丁,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所以,”她含糊不清地说,“你需要找到一种比骚扰虻更厉害的东西,才能让大家看到他们不想看到的东西。”
比骚扰虻更厉害的东西?洛杰咀嚼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是更确凿的证据?是更有力的舆论引导?还是……一种能够触动人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礼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只猫头鹰扑棱棱地飞了进来,丢下几份《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那醒目的标题,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惊天逆转?彼得·佩迪鲁竟是活着的叛徒?!小天狼星·布莱克案疑云再起!》
一时间,整个礼堂都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