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上海市郊，潮湿的雾气像无形的纱幔，裹着废弃大楼裸露的钢筋与破碎的玻璃窗，将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浸得发冷。路灯在百米外苟延残喘，昏黄的光连大楼斑驳的墙皮都照不真切，只把阴影拉得又细又长，像无数只垂在半空的手。
“你们确定这里真的有传说里的‘红衣学姐’？”林小满攥着手机，屏幕亮着的光映在她发白的脸上，声音里藏着没压下去的发颤。她身边的三个高中生——张扬、赵磊和苏晓，正踩着满地的碎石子往大楼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出回声，惊得墙角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撞上积灰的窗框。
这是他们约好的“试胆游戏”。张扬刷到短视频里说这栋废弃大楼曾是民国时期的医院，夜里会传出哭声，便撺掇着另外三人来探个究竟，还特意带了手电筒和一包没拆封的薯片，美其名曰“壮胆零食”。
“怕什么？都是骗人的。”张扬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见墙上残存的“禁止入内”警示牌，边角已经被风雨啃得卷了边，“咱们就在这儿待半小时，谁先怂谁请喝奶茶。”
赵磊跟着点头，手里还把玩着一个单筒望远镜——那是他爸的旧物件，据说能看清千米外的东西。苏晓没说话，只是往林小满身边靠了靠，目光扫过窗外黑沉沉的夜空，总觉得那片雾气里藏着什么东西，让人心里发毛。
四人在大楼三层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围着一堆废弃的纸箱坐下。张扬先开了头，讲了个关于“厕所里的手”的恐怖故事，刚说到“水龙头突然自己打开”，林小满突然“啊”了一声，手指着斜对面那栋同样废弃的写字楼：“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大楼的顶楼边缘，有个模糊的黑影挂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拴着，而黑影周身正腾起橘红色的光，不是灯光，是火——那种裹着黑烟、烧得滋滋作响的火。风裹着火星飘下来，在夜雾里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线。
“什么玩意儿啊？谁大半夜在那儿烧东西？”张扬皱着眉，把手电筒的光柱调亮，却还是看不清黑影的轮廓。赵磊立刻把望远镜举到眼前，镜片对准了那团燃烧的黑影，手指拧着调焦环。
下一秒，赵磊的呼吸骤然停住，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发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他猛地把望远镜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像是被掐住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尖叫出来：“死、死人！是死人！快报警！快啊！”
“你别吓人啊！”张扬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捡起望远镜自己看了一眼——镜片里的画面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一具尸体被粗粗的铁链刺穿脚踝，倒吊着悬在顶楼边缘，火焰正从尸体的躯干烧起，布料烧焦的黑渣往下掉，铁链被烧得发红，甚至能看到尸体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残留的血迹已经被火烤成了黑褐色。最骇人的是，尸体的双臂不翼而飞，断口处的皮肉蜷缩着，像是被利器硬生生砍断的。
“真、真的是死人！”张扬的声音也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摸口袋，却把手机碰掉在地上。苏晓已经抖着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按号码的手不停哆嗦：“110……喂！警察同志！我们在上海市郊的废弃大楼这边，对面楼的顶楼上，有一具尸体被吊着烧！你们快来！”
电话那头的接警员让她报了具体位置，苏晓挂了电话，整个人还在发颤，林小满已经吓得抱住了她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有事啊？”
空旷的夜里，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穿透雾气，将废弃大楼周围照得一片通明。三辆警车停在楼下，车门打开的瞬间，穿着警服的身影迅速下车，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沓。
“杨媛媛，带两个人去安抚目击者，问清楚他们看到的时间和细节，不要遗漏任何信息。”龙亦瑞从警车上下来，黑色的作战靴踩在碎石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手理了理衣领，目光扫过对面那栋还在冒着黑烟的大楼，眉头拧成了川字，“郝婧怡、郭爽、蒋舒婷，立刻去周边设置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靠近，尤其是对面大楼的入口，一定要守住。张昕、姜杉、林舒晴、农燕萍、朱怡欣，跟我去现场，注意保护好足迹和可能留下的物证。”
“是！”几人齐声应道，迅速分成两组行动。杨媛媛带着两名警员快步走向废弃大楼，郝婧怡她们则拿着警戒带，沿着对面大楼的外围展开，红色的带子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龙亦瑞掏出手机，拨通了法医部的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传来韩家乐清脆的声音：“喂？龙警官？”
“家乐，市郊废弃写字楼发生命案，一具尸体被铁链吊着焚烧，你们立刻带设备过来验尸。”龙亦瑞的声音很沉，目光落在对面顶楼那团已经小了些的火焰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我们马上准备！”韩家乐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挂了电话就转身往器材室跑，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徐楚雯，对方正拿着笔记本整理之前的尸检报告。
“怎么了？这么急？”徐楚雯抬头看她，见她一脸凝重，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市郊有命案，龙警官让我们去现场。”韩家乐一边往法医箱里塞手套、口罩和解剖工具，一边说道，“对了，王奕老师呢？我刚没看到她。”
徐楚雯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她下午就出去了，说有点私事，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怎么办？现场情况不明，就我们两个……”韩家乐的语气顿了顿，又立刻坚定起来，“算了，没时间等了，我们先去，不能耽误现场勘查。”
徐楚雯点点头，迅速合上笔记本，抓起自己的法医箱跟在韩家乐身后，两人快步走出法医部，坐上车往案发现场赶。
另一边，龙亦瑞已经带着人到了对面大楼的顶楼。消防队员刚刚扑灭了尸体上的火，刺鼻的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让人胃里一阵翻涌。几名警员正用手电筒仔细照看着地面，寻找可能留下的痕迹，龙亦瑞戴上手套，走到被放下来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观察。
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肤蜷缩成黑褐色，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脖颈处的刀口确实如赵磊所说，又深又宽，几乎切断了整个颈部，动脉的位置有明显的割裂痕迹，应该是致命伤。脚踝处的铁链还穿在皮肉里，金属被烧得发黑，上面沾着焦黑的碎肉。
“真惨。”龙亦瑞低声说了一句，指尖在尸体的断肢处顿了顿，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凶杀案，凶手的手法残忍，还特意用焚烧和倒吊的方式处理尸体，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家乐和徐楚雯提着法医箱跑了上来，两人都戴着口罩和手套，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龙队！我们来了！”韩家乐快步走到龙亦瑞身边，目光落在尸体上，脸色也沉了下来。
龙亦瑞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没看到王奕的身影，便问道：“你们老师呢？怎么就你们两个来？”
“王奕老师下午出去了，说有私事，没在法医部。”韩家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从法医箱里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尸体身上焦黑的布料，“不过您放心，我和楚雯能处理，不会影响尸检。”
龙亦瑞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给她们腾出空间：“辛苦你们了，尽量尽快确定死亡时间和致命伤，还有，死者的双臂不见了，注意留意周围有没有相关的痕迹。”
“好。”韩家乐应了一声，镊子轻轻夹起一块焦黑的皮肤，放在证物袋里，“根据尸体的焚烧程度和肌肉僵硬情况，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到五小时前，具体还要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脖颈处的刀口很深，应该是用锋利的刀具造成的，切断了颈动脉，死者应该是当场死亡，之后才被凶手用铁链刺穿脚踝吊起来焚烧的。”
徐楚雯这时也蹲了下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光线聚焦在尸体的断肢处：“乐乐，你看这里。”她用镊子指了指尸体的肩膀下方，“断口处的皮肉有明显的切割痕迹，边缘很整齐，凶手应该是用了重型刀具，而且手法很熟练，像是……刻意要把双臂砍下来。”
韩家乐凑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确实，不像是焚烧造成的断裂，是生前还是死后被砍的，还要回去做解剖才能确定。不过凶手特意砍掉双臂，又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处理尸体，很可能和死者有深仇大恨，或者是某种仪式性的杀人手法。”
这时，杨媛媛带着那四名高中生走了上来，几个孩子脸色还是苍白，尤其是林小满，眼眶红红的，紧紧抓着苏晓的胳膊。
“龙队，目击者都带来了，我已经初步问了情况，他们是来玩试胆游戏的，大概十分钟前发现了尸体上的火，赵磊用望远镜看清了是尸体，苏晓报的警。”杨媛媛把手里的笔录递给龙亦瑞，低声说道，“几个孩子吓坏了，后面可能需要做详细笔录，但现在情况特殊，要不要先让他们回去休息？”
龙亦瑞接过笔录，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那四个高中生，语气放缓了些：“谢谢你们及时报警，后续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做笔录，到时候会联系你们的家长，现在先让警员送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四个孩子点点头，跟着警员下了楼。龙亦瑞把笔录递给身边的张昕，然后看向郝婧怡、郭爽和蒋舒婷，沉声道：“你们三个现在分成三组，在这栋大楼的周边，还有对面那栋废弃大楼里仔细搜查，重点找死者的双臂，以及可能留下的凶器、脚印或者其他物证，有任何发现立刻汇报，注意保护好现场，不要破坏痕迹。”
“是！”郝婧怡三人齐声应道，立刻拿着手电筒往楼下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里。
顶楼的风更大了，吹得警戒线发出哗啦的声响，龙亦瑞站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在那具焦黑的尸体上，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凶手手法残忍，还刻意用焚烧的方式处理尸体，显然是想掩盖什么，而死者缺失的双臂，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王奕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却还是无人接听。龙亦瑞皱了皱眉，挂了电话，心里默默想着——希望王奕没事，也希望这起案子能尽快有突破，毕竟，在这深夜的上海郊区，一具燃烧的尸体，绝不是简单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