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郊的陈家宅被红绸裹得密不透风，唢呐声混着爆竹碎屑在潮湿的空气里炸开，把这座偏僻村庄的喜庆烘到了顶点。今天是陈家小子娶亲的日子，泥地上的红毯从村口铺到新房门口，连墙角的青苔都沾了点胭脂气。
新郎正被一群叔伯按在堂屋喝酒，粗瓷碗碰得哐当响，闹新房的笑骂声隔着院墙飘进来。新房里静悄悄的，大红的鸳鸯被铺得整整齐齐，凤冠霞帔的新娘该是端坐在床沿的——可此刻，婚床上隆起的红盖头下，却没有半分动静。
两个游手好闲的后生仗着喝了点酒，溜到新房窗根下。“听说陈家娶的媳妇是邻村的美人，咱进去瞧瞧？”其中一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就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檀木香混着一股甜腥气扑面而来。红盖头掉在地上，露出底下的景象——新娘趴在婚床上，霞帔的后襟被浸成深褐色，像是泼翻了的胭脂缸。“喂，新娘子咋睡了？”一人壮着胆子上前，伸手想掀她的衣角。
指尖触到的不是绸缎的滑腻，而是黏腻的温热。他猛地缩回手，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光低头看，掌心红得发黑。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尖叫起来——婚床上的新娘，脖颈处空荡荡的，断裂的地方像被劈开的木桩，暗红的血还在顺着床沿往下滴，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鬼！有鬼啊！”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新房，撞翻了门口的喜糖篮子，花生瓜子撒了一地。堂屋里的喧闹戛然而止，新郎手里的酒碗“哐当”碎在地上，他踉跄着冲进新房，看清床上的景象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接着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插进染血的被褥里，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红与黑。
“报警！快报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小时后，三辆警车碾过泥泞的村路，停在陈家院外。车门打开，郑丹妮踩着黑色马丁靴跳下来，警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衫。“凤凰小队，现场封锁。”她声音干脆，目光扫过院里慌乱的人群，最终落在紧闭的新房门上。
王奕拎着法医箱跟在后面，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淡的疤痕。她没看周围的人，径直走到新房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鞋套和手套：“韩家乐，测现场温度和湿度，记录发现时间线。”
韩家乐应了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嘀嘀”声。王奕跨过门槛时，目光在地上的红盖头和喜糖篮子上顿了顿，随即落在婚床上。
红与黑的对比刺得人眼疼。她蹲下身，手指悬在尸体上方几厘米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一小时内，颈部创口边缘不平整，像是……”她顿了顿，指尖指向创口深处，“像是被利器反复劈砍造成的，但力度很奇怪，有几处痕迹像是没站稳打滑了。”
郑丹妮站在门口，看着床上那身被血浸透的霞帔。本该象征圆满的婚礼，此刻成了最狰狞的祭坛。她转头看向院外蜷缩在墙角的新郎，他还在不住地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她早上还笑呢……她说等我……”
风卷起地上的红盖头，露出底下沾着的一缕黑发。王奕弯腰捡起，放进证物袋里，透明的塑料袋上很快蒙上一层水汽，把那缕黑发衬得像条死去的蛇。
“郑队，”她站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这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
郑丹妮点点头，目光投向新房梁上悬挂的大红“囍”字。那剪纸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个咧开嘴笑的血色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