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办公室的打印机又在“咔哒咔哒”地吐着纸，蒋舒婷盯着刚打出来的监控截图，眼神却有些涣散。第三杯冷掉的咖啡放在手边，杯壁上凝的水珠洇湿了文件的边角，她却浑然不觉——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窗外瞟，法医部的窗户紧闭着，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在看什么呢？”郑丹妮端着茶杯走过来，故意用肘部撞了撞她的胳膊，目光在她和法医部之间转了个圈，“这咖啡再喝下去，你晚上别想睡了。”
蒋舒婷慌忙收回视线，拿起文件假装认真看：“没什么，看监控呢。”
“监控里有韩家乐？”郑丹妮挑眉，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我说你俩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上周青川水库的案子表彰会，人家韩家乐上台领功，你在台下拍得比谁都使劲，散会了倒好，躲得比兔子还快。”
“我那是……”蒋舒婷想辩解，却被郑丹妮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是怕她不理你？”队长干脆在她对面坐下，放下茶杯，“我问你，当初是谁追在人家后面，说‘就算你当法医天天跟尸体打交道，我也喜欢’？又是谁在她第一次出解剖课考核时，偷偷在考场外等了六个小时？”
蒋舒婷的手指蜷缩起来，捏着文件的边角微微发颤。那些滚烫的誓言还在耳边，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她拿着热咖啡站在法医部门口，连说句“好久不见”的勇气都没有。
“她就是还在生我的气。”蒋舒婷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那天在水库，我不该对她那么凶的。”
“知道错了还不去道歉？”郑丹妮敲了敲桌子，“等她真把你拉黑了，有你哭的。”
正说着，王奕抱着一摞尸检报告走进来，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解救周诗雨时被碎玻璃划的。她把报告放在郑丹妮桌上，目光扫过蒋舒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周诗雨今天出院，许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后续定期复查就行。”王奕的声音轻快了些，“她让我问问，晚上大家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必须有空啊！”林舒晴从文件堆里探出头，眼睛亮了，“雨姐都住院快一个月了，早该庆祝庆祝！”
“我看这事可行。”郑丹妮突然拍了下手，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光是庆祝周诗雨出院，我看咱们队最近破案辛苦，干脆向费局申请个联谊会，就当放松放松。”她看向王奕，“法医部的同事也一起呗？人多热闹。”
王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道：“我去问问大家，应该都有空。”她拿起一份报告，状似无意地补充，“韩家乐昨天还说，最近一直待在实验室，快闷出霉了。”
蒋舒婷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假装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下午四点，费沁源的批准邮件准时发到了郑丹妮的邮箱里。局长不仅批了联谊会，还特批了一笔活动经费，附言里写着“年轻人多交流，增进感情”，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费局这是看透了啊。”郭爽拿着手机给大家念邮件，笑得一脸暧昧，“还特意强调‘法医部全体参加’，这是生怕有人不来啊。”
蒋舒婷的脸有点发烫，拿起对讲机假装呼叫巡逻队，却在转身时撞到了门框，引来一阵哄笑。她揉着额头往外走，正好撞见王奕带着韩家乐从法医部出来——女孩手里抱着一摞证物袋，脚步匆匆，差点撞进她怀里。
“小心点。”蒋舒婷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白大褂下温热的皮肤，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韩家乐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低头说了句“谢谢”，声音细若蚊蚋，耳根却悄悄红了。
“晚上联谊会，记得来啊。”王奕适时开口，打破了尴尬，“在队里的活动室，郑队说有你爱吃的提拉米苏。”
韩家乐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走进了电梯。
蒋舒婷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扶着门框的手还没放下，郭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啧啧，这电流都快把我电糊了，还嘴硬说没感觉。”
“滚蛋。”蒋舒婷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晚上七点，刑警队的活动室被布置得焕然一新。郝婧怡和朱怡欣买了彩带和气球，林舒晴在墙上贴了大家破案时的合照——有郑丹妮蹲在现场皱眉的样子，有王奕穿着防护服戴口罩的侧影，还有蒋舒婷和韩家乐去年一起参加射击比赛的合影，两人举着奖杯笑得露出小虎牙，被特意放大贴在了最中间。
“这张照片谁找出来的？”蒋舒婷看着照片，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那是韩家乐刚进法医部实习时，她硬拉着人去参加比赛的，最后两人拿了团体第二，韩家乐还抱怨了好久“浪费时间”。
“当然是我啦。”姜杉举着相机得意地晃了晃，“我翻遍了队里的相册才找到的，怎么样，有纪念意义吧？”
正说着，周诗雨在王奕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气色好了很多，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满屋子的布置，眼睛瞬间亮了：“你们这是……搞这么大阵仗？”
“庆祝我们的大明星康复出院啊！”农燕萍递过来一杯果汁，“许医生说了，你暂时不能喝酒，先以茶代酒。”
周诗雨接过果汁，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蒋舒婷身上，冲她眨了眨眼——显然也听说了她和韩家乐的事。蒋舒婷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转身想去拿吃的，却差点撞上刚进门的韩家乐。
女孩穿着件简单的牛仔外套，没穿白大褂，头发也放了下来，柔软地搭在肩上。看到蒋舒婷，她脚步顿了顿，手里拎着的水果篮差点没拿稳。
“你来了。”蒋舒婷的声音有点干，下意识地想帮她拎篮子，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嗯。”韩家乐点点头，把水果篮放在桌上，里面是满满一篮草莓，个个鲜红饱满——是蒋舒婷最喜欢吃的。她没说这是自己跑了三家水果店才买到的，只是低头说了句“大家吃”。
郑丹妮看得直着急，悄悄捅了捅王奕：“得想个办法让她们单独待一会儿。”
王奕了然，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我提议玩个游戏吧，就玩‘谁是卧底’，输的人要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啊好啊！”周诗雨第一个举手，拉着韩家乐就往人堆里走，“家乐来，我们一组。”
游戏进行到第三轮，蒋舒婷不幸抽到了“卧底”，还被第一个投了出去。郑丹妮笑眯眯地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蒋舒婷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韩家乐，深吸一口气：“大冒险。”
“那正好。”郑丹妮指了指韩家乐，“去跟韩家乐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要看着她的眼睛说。”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蒋舒婷的脸“唰”地红了，捏着衣角犹豫了几秒，还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韩家乐面前。
女孩抬起头，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亮得惊人，却又带着一丝紧张，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我……”蒋舒婷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水库那天，你的手没事吧？我后来找了好久，没看到你受伤的报告，一直很担心。”
韩家乐愣住了，眼眶突然就红了。她还以为蒋舒婷根本没注意到，原来那些她以为被忽略的细节，早就被人悄悄记在了心里。
“没事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早就好了。”
“那……”蒋舒婷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鼓起勇气又说，“我那天说话太冲了，对不起。”
韩家乐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接受你的道歉。”她顿了顿，补充道，“草莓是你喜欢的那家店买的，再不吃要坏了。”
蒋舒婷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连忙转身去拿草莓：“我去洗！”
看着两人一个洗草莓一个拿盘子的背影，活动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郑丹妮和王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还是队长有办法。”张昕凑过来，给郑丹妮递了杯可乐，“这下总算和好了吧？”
“早着呢。”郑丹妮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周诗雨和王奕身上——周诗雨正靠在王奕肩上看手机，王奕低头跟她说着什么，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感情这回事，得慢慢处。不过至少这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每个人脸上。蒋舒婷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过来，韩家乐自然地接过盘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红了脸，却谁也没躲开。
周诗雨看着这一幕，悄悄对王奕说：“你看，爱其实很简单吧？”
王奕握紧她的手，轻声嗯了一声。是啊，爱从来都不复杂，不过是你怕我手疼，我记得你爱吃的草莓，是别扭了很久，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的心意。
联谊会还在继续，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玩游戏，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而在活动室的角落里，两盘草莓很快见了底，蒋舒婷看着韩家乐沾着草莓汁的嘴角，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张纸巾。
这一次，韩家乐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