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开始走上小偷的这条不归路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养一只狐狸。”
黑塔中，空空扶着窗框来看着远处，语气带着刻意的沧桑。
不远处的阿狸翻了个白眼，“你们听他吹。”
着名的捧哏呪言手里捧着个杯子，里面装满了玲珑新酿的果酒，他向来酒量不好，但是人虽菜瘾却大，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小酌两杯，最后喝醉了还要小蜘蛛拖他回去睡觉。
所以玲珑特意给他酿了一些不怎么醉人的果酒，这样至少能让他清醒地回十一层。
“然后呢？”
空空见有人接话，立马飞身到呪言的身边坐下，“你知道阿狸小时候多胖吗？”
他用左右手的食指比了个距离，“腰这么粗，我拎起来的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把狐狸妈妈吃穷了，所以这么小的年纪就被赶出了家门。”
“你少诽谤我！我都说了那个时候是换毛期！是虚胖！”阿狸愤怒地把坐垫扔向空空，然后扑到他身上开始啃他的脖子。
空空一把接住毛茸茸的狐狸，摸着他身上被自己养的油光水滑的毛发，“好好好，是虚胖。”
“嗷！陈显空！我今天要和你同归于尽！”
呪言和其他人早已笑成一团，嘴上说着“快松开，何至于此啊”，其实一点劝架的动作都没有。
其实空空并没有说谎，他真正走上成为大盗的这条路的原因，的确是为了养一只狐狸。
最初和阿狸相遇的时候，空空还没有盗师这么威武霸气的外号，也没有像后来一样夺取宝物如探囊取物。
那时他还被叫做陈显空，是尘世一个镇子上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孩子，因为父母双亡，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
没爹娘的孩子饿了病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陈显空在街头流浪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饿死的时候，他停在了一个卖包子的摊子前。
不到十岁的小孩，瘦得和豆芽菜一样，摊主忙得热火朝天竟然一时没有发现他。
陈显空饿的眼冒金星，看着笼屉里冒着热气的包子眼睛都直了。
他在饿死和求求老板给他一个包子之间选择了偷，流浪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用最小的付出获取最大的利益。
毕竟他不想再挨打了。
陈显空咽了咽口水，仗着自己身形小，偷偷从侧面钻到了笼屉前，瘦小的手趁着老板收钱的空档摸上了笼屉——
下一刻，他摸到的不是滚烫柔软的包子，而是一手的毛。
毛茸茸的，带着些温度，又细又长……
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
陈显空僵硬地扭头，和同样面露惊愕的狐狸对上了眼。
“哪来的小贼，还带只狗来偷包子！”
老板终于发现了这两个偷包子小贼，拿起扫把就是一顿猛烈地抽打。
陈显空抱着头跑了，但他不是无目的的逃跑，他紧跟着白狐狸的身后，黑黢黢的眼睛亮得出奇，阿狸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这个人类小子的眼睛里似乎写着“肉！是肉！”。
于是阿狸跑得更快了。
一人一狐就这么跑了一路，阿狸才气喘吁吁地回头：“你别追我了！”
稚嫩的声音，显然是一只刚刚开口学会说话的小狐狸。
陈显空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狐狸会说话？”
阿狸眼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狐狸专属的奸诈表情，“我不是狐狸。”
陈显空的惊讶最终还是饥饿压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这只胖狐狸，感觉口水都快流了下来，“没关系，是狗也行。”
“我不是狗！”阿狸气得跳脚，轻咳一声神神秘秘地说，“你听说过狐仙吗？”
陈显空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他虽然是小孩，但是不傻，“你想说你是狐仙？”
“不，”阿狸认真且严肃地说道，“我是你的媳妇。”
空空：“……”
“还是吃了吧，反正一只傻狐狸自己也活不下去。”
“我是说真的！”
于是阿狸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个小孩意外救了狐狸，狐狸坚持修炼为了有朝一日能以身相许报恩的老掉牙故事。
这个烂梗要是放在以前，陈显空一定会对着说书人丢烂叶子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小狐狸满眼热泪诉说着自己修行多不容易，为了找他的路上不知多少次磨破了手脚，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好爱我。
是的，陈显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轻易相信了一只狐狸是自己老婆的事情，但等他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时，他已经为了养媳妇摇身一变成为了尘世有名的大盗空空。
就当他以为自己会和这只小骗子狐狸一起相伴到老时，他的狐狸忽然离家出走了。
空空找了很久，终于在黑山脚下找到了阿狸。
短短几天，被他养的圆滚滚的狐狸就瘦了一圈，身上的毛也变得灰扑扑的，爪子上还有血迹。
“离开我，你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空空双眼赤红，周身的戾气吓得阿狸一个哆嗦。
阿狸看着他冰冷的脸色，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随口胡诌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被对面的人一把握住了嘴。
昔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身姿挺拔的青年，阿狸却还是那个短腿的狐狸，根本摆脱不了他的桎梏。
“想好了再说，你真的要离开我？”空空捏了捏狐狸的嘴，翻来覆去将他的身体看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放心。
“呜呜，”阿狸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等空空松开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我要去坐牢了，我不想你也去。”
“坐牢？”空空揪着阿狸的后颈，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会被人骗了吧？”
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小骗子，谁这么厉害能把他给骗了？
“呜呜，不是骗子，是黑塔。”阿狸指着远处的黑塔，颠三倒四地把自己偷偷离开的理由说了出来。
阿狸说某一天他做梦忽然梦到了那座神秘的黑塔，黑塔说之所以他的谎话不会引人怀疑，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所致。
也正因为这种天赋，他现在必须进入黑塔接受监管，简单来说就是去黑塔坐牢。
阿狸跟着空空多年，当然知道他们这种小偷和骗子的组合最怕的就是官差，因为官差会抓他们坐牢。
所以他不想空空和他一起去坐牢。
“就因为这个，你就不要我了？”空空叹了口气，将阿狸抱起来颠了颠，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疼，“瘦成这样，这几天吃什么了？”
“野果子，唔，还装野狗骗了个鸡腿。”
空空一听更加心疼了，赶紧逮了只野鸡就地烤了，填饱了阿狸的肚子。
“我和你一起去。”
阿狸抬头，“可是，那是坐牢啊。”
空空坐在树桩上，歪着头笑看阿狸，“嗯，我陪你一起去坐牢。”
阿狸就这么看着空空，从他俊朗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从前的影子，谁能想到当初不过是一句随口胡说的话，居然让他得到了这么好的空空。
阿狸吸了吸鼻子，用鼻子碰了碰空空的脸颊，把头放在他的胸前，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两人相伴上了黑塔，原本以为等待他们的会是黑暗的监禁，可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笑盈盈的少年，他说他叫呪言，能力是言出法随。
这时黑塔里只有一位整天神神叨叨琢磨铸剑的剑修，和一个每天都用不同脸和他打招呼的无面鬼。
阿狸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拥有天赋的不只是他一个。
进了黑塔，阿狸依旧喜欢说谎，似乎谎言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告诉呪言尘世最近出现了特别多的异族人，然后和剑修一起给他烫个卷卷的发型，当然最后被愤怒的小蜘蛛赶出了十一层。
呪言美滋滋地照着镜子：“我觉得阿狸说的对，这发型还挺好看的。”
小蜘蛛无力抬头，“你喜欢就好。”
在黑塔的生活似乎会永远开心下去，如果那次他和空空没有出塔遇见虫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