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送进京城,永宁帝怒摔一桌子物件。
夏侯爷一口鲜血涌出,更是惊动了半个太医院。
众人惴惴,不知道永宁帝同夏侯爷之间发生了什么。
半月后,京城外三十里。夏侯爷黑衣凛凛端坐在马上,荣安不时朝他看一眼,生怕侯爷从马上跌落。
半个时辰后,一队车马辘辘而来。
“侯爷,小姐回来了。”荣安上前接人。
夏侯爷看见女儿,心中一酸,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夏时月面色苍白,人瘦了一大圈,“爹爹。”
短短两个月,夏侯爷鬓边生了白发。他拍拍夏时月的肩,“回家。”
夏时月压下心中诸多疑问,转身上车。
车马进了城门,夏侯爷向朱楠风道谢,“臣多谢殿下对小女照拂。”
朱楠风托起夏侯爷,“侯爷客气了,我该做的。”
“时月。”他回头叮嘱,“回去好好养着。”
这一路浑浑噩噩,饮水进米,都是他亲自照料,夏时月垂头,“时月谢殿下。”
朱楠风拍拍她的手离开。
侯府门前早有人等着,夏时月没心情打招呼,径直进府。
一边看热闹的夏锦莲嘀咕,“看把她嚣张的。”她笃定地对夏锦秋说,“她这是被押回来的,陛下因她祸乱边关,不守妇德,训诫了我父亲,我父亲被她气吐血了。”
夏锦秋附和,“那些说七殿下想娶她的话,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放出去的。”
“不要脸,听说,前几日进京的宁远王世子也同她关系暧昧。”
白芍在后面收拾行李。
夏锦莲指着她手中的包袱,对身侧的下人说,“谁知道那些东西干不干净,别带了不好的东西进府,得去晦。”
几个下人快速找了炭火盆,往台阶下一摆。
一个丫鬟拦住白芍,捂着嘴说,“连人带物都要过了火盆才能进来。”
“凭什么?你别欺负人。”
白芍躲开。
上面又下来几个人堵住她的去路,有人趁乱推她。
重楼安置了马匹从侧门过来,一手及时扶住白芍,一手用剑鞘拨开那几个人,那个丫鬟猝不及防摔在火盆上发出一声惨叫。
防风叹气,“还是在夏澜城好。”
夏侯爷的书房里,荣安送了茶,默默退出门外。
夏时月取出衣袖里的玉偶,放到小几上。
夏侯爷一见玉偶,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茶水撒了大半。
这个玉偶是向青蓝雕刻的一家三口,那时,他特地放进衣冠冢。
“我娘呢?”
夏时月声音算是冷静。
夏侯爷拿过玉偶,手指轻轻抚摸,痛苦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永宁帝登基的第三年,给向青蓝发了一道密函。令她带兵出关,潜入天代国冉那叶额的王府,寻找一份契约。
密旨上说,那份契约是吴王朱邑琛勾结冉那叶额的重要证据。
永宁帝拿到这个证据,便可削藩朱邑琛,使他没能力发动叛乱。
“就是娘最后出关那次?”
“嗯。”
夏侯爷沉重道:“你娘走后的前几个月,常有斥候发回消息。再后来,音讯全无。
边关上有大军压境,我无法脱身,只能一次次派出斥候去找你娘。
直到一天,冉那叶额传来消息,说你娘已经被他擒获。他要陛下同我前往他的驻地边境。”
“陛下没去?”夏时月冷眼问。
“不,去了。陛下带了大军,说要亲征,不过,”
夏侯爷哽咽。
“不过,什么?”夏时月的手重重地按在腿上。
夏侯爷呼吸急促,平复了半晌才道:“约定谈判的前夜,你娘身边的贴身侍卫向英,满身插满羽箭爬过边境。她传你娘的话,说冉那叶额手里的证据早已毁在大火之中。
冉那叶额的真实的目的,是要诱捕陛下。
向英说,你娘,”
夏侯爷艰难开口,“你娘在过边境时,身中羽箭陷入流沙,向英她带回了这个玉偶,还有一片写给陛下的血衣。”
“我娘武功那么高,向英能回来,她怎么能回不来?她残了也好,废了也好,我都要她回来。”
夏时月歇斯底里地喊,“你手握大军,却救不回我娘,你没尽责。”
夏侯爷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
如果他早不顾一切,直接发兵打过去,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至少能见她一面吧!
“是我辜负了你娘!”
荣安在外面听着,心也被揪扯得生疼。
他清晰地记得,侯爷在边境同永宁帝的争吵,也清晰记得,他们杀过边境,侯爷扑去流沙找人的情景……
苍天无眼啊!
院外骤然传来哭闹声,荣安眉头一皱。
夏锦莲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
“荣安,我父亲呢?”
夏锦莲指着被火烫伤的丫鬟,“我找父亲评评理,夏时月的下人都敢杀人了,她在外面闯的祸还不够多,父亲……”
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
夏时月一身黑衣,眼里血红,脸色惨白,人如地狱修罗,冷冷地盯着她们。
夏锦莲害怕,推了那丫鬟一下,向后急退,突然,一道鞭子横空甩过去,缠住了那丫鬟。
夏时月手上用力,把那丫鬟拖到脚下,她用鞭子缠住那人的脖子用力勒住。
“我杀人,给你看看。”
那丫鬟的眼睛如死鱼般瞪大,惊恐地张着嘴向夏锦莲伸出手。
夏锦莲又拉了两个丫鬟挡在身前。
“我这双手杀得人多了,你们谁还想试试?”
夏时月红着眼睛,厉声发问。
夏锦秋后退时摔倒,其他的人,也纷纷惊慌下跪。
“荣安。”
夏侯爷喊了一声。
荣安上前,掰开夏时月的手,晚一步,这丫鬟便救不回来。
夏时月披头散发,怔怔地站了会,拖着鞭子一瘸一拐离开。
那一道瘦弱的背影,如同哀哀孤雁!
夏侯爷心血翻涌,身体晃了晃,扶住门框。
夏时月昏睡两日,才恢复一些精神。
这两日,夏锦莲、夏锦秋被侯爷罚跪祠堂。大夫人找侯爷闹,侯爷情急之下要休妻,被老太太劝阻。
防风指指桌子上的燕窝,“老太太、孟姨娘、二夫人都送了东西过来。”
“七殿下也派人送了东西。”
夏时月慵懒回,“嗯。”
防风欲言又止。
“还有事?”
“谭牧云对白芍说,七殿下在宫中罚跪,已经一日一夜了。”
“他被罚跪?”
夏时月有些诧异,“为何?”
防风摇头。
娘亲的墓冢被毁,永宁帝定会治罪夏澜城的将兵、官吏,但罚跪朱楠风为什么?
“收拾一下,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