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岚三言两语便抽身,留下贺璋一一面对回复朝臣,费了好番功夫,贺璋交代明白回了寝居。
贺璋躺在榻上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想到自己今后或许要拘于这深宫中,他叹了好几口气。
翻身起床借着月光独饮了几樽酒,方想着想着朦朦胧胧睡去了。
贺璋睁眼之时原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没想到才正是阴阳昏晓之时。
翻来覆去再无睡意,他索性更衣出去,兜兜转转去了紫宁殿外殿,打算取温承岚给他备好的东西。
其实他都能料想到,按照约定,无非是温冽的遗照、温承岚的圣旨,还有那传国玉玺。
他取了后只要他想,适时便可登基。
贺璋依照记忆找到暗格,借着烛火打开,无非便是那几样……
念头未完,贺璋瞪大了眼,瞳孔猛地一缩,他甚至来不及管其他的物什,抱着那两方玉牌就往外边跑边喊。
宿醉未清,步伐过急,还险些绊了一跤。
“廷阳!吴厌!陛下呢?快去找陛下!”
焦急万分的嘶喊响彻紫宁殿,在暗处守着的吴厌闻声赶来。
贺璋来不及解释,只把紧紧抱着的两方玉牌给他看,“快!他是存了殉情之意。”
饶是吴厌在暗卫营磨练了心志,脸色也瞬间煞白。
他看着那温承岚日日夜夜打磨的玉料,最终成了两方灵位的模样。
一方上赫然刻着“大景第十九任首辅 元氏第十九任族长 朝逸皇后 元惜昭之位 ”
另一方简明许多,一眼所见“元惜昭之夫 温承岚之位”
廷阳匆匆赶来,看见那两方玉牌第一眼,险些跪倒在地。
谁能想到,温承岚一心一意雕刻打磨的玉料,竟是他在亲手为元惜昭和自己立的牌位!
“陛下!陛下!”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一行人火速冲进内殿去寻温承岚,果见床榻处早已空空如也。
廷阳呆愣在原地,满眼难以置信,“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陛下歇下的……”
“近几日,他明明…明明开朗了不少。”
再开口,廷阳声音已带着涩然。
不知想到什么,他抬手便给自己一巴掌,是啊,他们都知道温承岚视元惜昭胜过性命,怎么可能那么快开朗释怀!
见他作势还要自罚,吴厌及时握住他的手臂制止,“速寻陛下为重。”
贺璋扫视了一圈,凝眉苦思,“轮椅未在,他该是坐着轮椅的,可就算如此,出去也多有不便,不可能走多远。”
他断定道:“速派人找找宫中与元惜昭有关的地方。”
“摘星宫!”廷阳与贺璋想到了一处。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羽林军传来通传,“不好了!廷指挥使,太医院试药房走水了,火似从地底烧起来的,崔太医还在里面!”
廷阳脚步一顿,浑身胆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万一温承岚有个三长两短的,崔栉万不能有事啊。
贺璋反应快,当机立断,“廷阳,你迅速带羽林军和水龙师去灭火救崔太医。”
“吴厌,你带暗卫营的人在宫中寻陛下。”他眼光一动,“对了,再派一批人去元府寻。”
“好。”“是!”
廷阳和吴厌自然应道,分别赶去行动。
见他们走后,贺璋细细回思着征兆,温承岚定是筹谋已久,最后一回上朝看似随意无拘束,甚至还有些荒谬。
现在看来,每一步都是温承岚想好的,立元惜昭为皇后,死后两人之名方能同写入史籍,当朝表明自己双腿已废,便是为他名正言顺继位做好铺垫。
不只廷阳,他也是疏忽了。
鼻尖掠过缕缕特别的药香,贺璋闻着莫名感平心静气不少,他眉心一挑,看向那药香的来源。
视线掠过香炉定住,树状莲纹寿鹤香炉,初看与其他宫殿的差别不大,他一细看,却见金丝镂空出的每一朵莲花花瓣分布皆有所对应,像是八卦各卦象。
贺璋料定此有猫腻,他试着拨动莲瓣,果真能活动。
可惜他飞速变换了数种解法,皆不如愿,八卦阵变化多端,破解难如登天。
不过,多少能猜到定是有连通着某处的密道,那么先前说温承岚走不远的猜测便是错了。
心下有了计较,他先妥善将两方玉牌灵位放回原处暗格。
摆弄之时,除了他想的那几样,又见未展开的圣旨下还压着什么,原是一封信笺。
其余不及多看,贺璋一眼看到温承岚信中言明元惜昭在云川的墓穴为双墓,他不愿入皇陵,希望他们将他的尸身带去云川与元惜昭合葬。
这般说来,温承岚断不会选一个他们永远都找不着的地方。
“廷指挥使呢?在哪?!我有要事急见陛下!”
焦急清脆不带丝毫柔婉的女声传来,贺璋迅速回思着此时会有谁来。
殿外骑马长驱直入之人,正是快马加鞭从云川赶来的宁归悦。
她这边急着回宫找温承岚,没想到入宫后无人知温承岚踪迹,连廷阳、吴厌之流也是不见身影。
她急不可待,直直闯了紫宁殿。
贺璋最初与宁归悦在秦风馆一同喝过酒,,也算相识,关上暗格,转身出去,“宁将军所来何事?”
宁归悦翻身下马,见是他,脸沉了下去,多了防备之心,“贺大人,事关人命,我急要求见陛下!”
相比宁归悦的防备,贺璋想到宁归悦与元惜昭身份其中弯绕,加之宁将军府忠心日月可鉴。
“不瞒将军,我们也在急寻陛下。”
贺璋坦诚道,随及背过身取了信笺和那两方玉牌给宁归悦看,“元姑娘身亡,陛下神魂欲裂……”
宁归悦只扫了一眼,便体验到什么叫全身透心凉,她狠狠一跺脚,“可恶!”
怎能如此阴差阳错?!
她尽量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贺璋。
“陛下不能死,速速押回温晏,寻得那位族老,才能救回惜昭!”
贺璋听得一愣,他从前自以为心境非同寻常,已能堪破,如今听来,不得不叹,真是世事弄人。
转眼间,一把长刀搭在了宁归悦脖颈上,廷阳无奈从已为废墟的试药房折返,恰听了个全程。
“为何?你们为何要让陛下以为她死了!”
他气急,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你们可知陛下他……”
宁归悦既是将军,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猛一弯腰侧身,一脚踢飞了长刀。
不甘示弱道:“你问我为何?!不这般,陛下会放过她吗?惜昭已为他死了一回,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贺璋见局势不对,抽身挡在他们之间,“诸位稍安,别忘了要事。”
吴厌的身影闪入庭院复命,面上也带了焦灼,“宫中和元府都找遍了,没有。”
宁归悦看吴厌墙上跃下来,转眸又见贺璋在沉思,脑海中记忆串联起来,她顿时福至心灵。
“去东宫!你们怎么能忘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