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皆有。”夏沃蕾的声音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巴蒂斯特,那眼神里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一种自己坚信的判断被现实打碎的挫败感。对她来说,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比承认罪犯狡猾要难受得多。
荧往前走了一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门口凝固的空气。“那位死者…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巴蒂斯特的目光从夏沃蕾身上移开,落在了荧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和我在小说中写的是一样的理由,为了复仇。”
“复仇啊,真是个简单又好用的理由。”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左钰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绕着巴蒂斯特看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商品。“这个词能让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听起来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夏沃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巴蒂斯特看了左钰一眼,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们没有查到他和我的联系,不然我早就去警备队了。”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怨毒起来,那是一种沉淀了许多年的恨意。“但我永远记得他的脸,就是他,杀死了我的母亲。”
“你母亲如今健在。”夏沃蕾立刻反驳,语气冰冷,像是在陈述一份卷宗。
“你知道我是被领养的。”巴蒂斯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我说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这些可没写在孤儿院的记录里…”
“母亲在眼前死去,足以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学会用谎言保护自己。”巴蒂斯特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痛苦。
“所以…小说中的那些都是…真的?”派蒙躲在荧的身后,小声地问,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当然不是。”巴蒂斯特摇了摇头。“小说经过了艺术的加工。我没那么厉害,也没有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妹妹。”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是一位富人的私生子,而那位富人杀死了我的母亲,这是真的。”
“你杀死的人可没钱。”夏沃蕾立刻指出了这个矛盾。
“他是被金钱雇佣的杀手。”巴蒂斯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为了摩拉,就对一位手无寸铁的母亲下手的禽兽。”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该告诉我们这些。”夏沃蕾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紧紧咬住了线索。“你还没有杀死真正的幕后黑手。”
巴蒂斯特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哈哈,真想不到这话会从一位特巡队队长嘴里说出来。”
“我在怀疑你做这一切的动机。”
“很简单,我累了。”巴蒂斯特靠在门框上,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像一根被抽掉了筋的麻绳。“我不想再背负这一切了。”
“只是累了?”左钰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到巴蒂斯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我怎么感觉,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害怕呢?你害怕的不是复仇本身,而是复仇之后那无边无际的空虚。开枪很容易,扣下扳机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但之后呢?之后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听那一颗子弹在你的脑子里留下的回响。”
巴蒂斯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左钰,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你可能觉得我是不敢开枪的那种人。”他避开了左钰的目光,重新看向夏沃蕾,声音有些发虚。“那么你对了,开枪后所带来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磨难。”
“你就这么放弃你的复仇?”夏沃蕾无法理解。
“那人有太多的权和钱了。”巴蒂斯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清楚自己一个人已经无法完成复仇。”
“那又如何?你书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我以为我俩之间我才是罪犯。”巴蒂斯特苦笑着,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挑衅。“你是在教唆我去犯罪吗?警官大人。”
“那位富人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夏沃蕾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她只想知道真相。
巴蒂斯特沉默了,他看了一眼荧和派蒙,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看戏的左钰和芙卡洛斯。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夏沃蕾身上。“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不如去警备队谈谈?”
“不,只有这里,才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行,你说吧。”夏沃蕾向前走了一步。
“我指的‘其他人’,是除你以外的所有人。”巴蒂斯特的眼神很坚定。“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荧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沉默了片刻,主动开口。“我们可以回避。”
夏沃蕾看了荧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拜托你们了。”
“夏沃蕾,注…注意安全啊。”派蒙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荧拉着派蒙,和左钰、芙卡洛斯一起退到了院子外面,与那栋房子保持了一段距离。夏沃蕾看着他们走远,这才重新转向巴蒂斯特。“你说吧。”
巴蒂斯特却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我得听你说了才能做出判断。”
“哈哈…好吧,那你听好了…”
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院子里只剩下了那些面壁思过的机械警卫,和站在远处等待的四人。
“唔…夏沃蕾好慢啊,他们到底在聊什么?”派蒙焦急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我好担心,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相信夏沃蕾的身手。”荧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语气很平静。“遇到危险的可能是对方。”
“这…我倒是知道啦。”派蒙飞回到荧的身边,小声嘀咕着。“你说,幕后黑手到底会是谁呢?那位作家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听到?”
“因为秘密就像诅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左钰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他随手一挥,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屏障在他们周围展开,将外界的虫鸣和风声都隔绝了开来,形成了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他不是不信任你们,他只是不想把这个诅咒也加在你们身上。他现在做的,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硬塞到那个唯一有能力接住它的人手里。”
“你的意思是,他想让夏沃蕾帮他?”派蒙瞪大了眼睛。
“人是很聪明的生物,尤其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左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回头了,所以他要找个人推着他往前走,或者,替他走完剩下的路。夏沃蕾,一个特巡队的队长,一个把正义挂在嘴边的人,就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选。”
“用自己的罪,去交换一个更大的正义吗?”一直安静的芙卡洛斯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激起了涟漪。“这真像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自由,还有对方的信念。”她看着那栋房子,蓝色的眼眸里仿佛映出了无数个相似的故事。“人类总是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夏沃蕾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像是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
“荧,派蒙,让你们久等了。”
“夏沃蕾!你们谈得怎么样?”派蒙立刻飞了过去。
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沃蕾,眼神里带着询问。她敏锐地察觉到,夏沃蕾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执法者,多了一种沉重的、被秘密所压迫的感觉。
“知道那位富人是谁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夏沃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已经叫人将巴蒂斯特押送回警备处进行审问。后院如他所说,藏着作案的枪械。”
“幕后黑手的名字呢?”派蒙追问道。
“他的确和我说了。”夏沃蕾的眼神有些躲闪,她避开了荧的目光。“不过,我现在得回特巡队继续处理。”
左钰撤掉了隔音屏障,走到夏沃蕾面前,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来,你被人递了一把上了膛的枪啊,队长小姐。这把枪分量可不轻,小心别走火,伤了自己。”
夏沃蕾猛地抬起头,独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怎么会…)
“接下来几天我大概会忙于案件,不会来片场了。”她没有回答左钰的话,只是对着荧和派蒙说道。
“好吧,看来是不方便说呢,那我们会关注《蒸汽鸟报》的!”派蒙虽然失望,但也很懂事。
“事实上,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二位。”
.......................
第二天,枫丹廷瓦萨里回廊的空气有些清冷。
派蒙在空中转着圈,她的小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自从那天晚上作家被抓住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夏沃蕾呢。”她飞到荧的耳边,小声嘀咕着。“不管了,我们还是先去和大家会合吧!”
她们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时,宵宫和神里绫华已经到了。
“早上好呀!我和绫华刚刚还聊起你们!”宵宫挥舞着手臂,笑容像清晨的太阳一样灿烂。
神里绫华也微笑着向她们问好。“夏沃蕾…还是没来吗?”
派蒙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嗯,我们今天也没见到她。”
“啊?好可惜。”宵宫的肩膀垮了下来。“听导演说今天只剩下最后几个镜头,就全片杀青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导演还说会给我安排几个镜头,让大家都能有上镜的机会呢!”
“我们准备等映影杀青之后,一起开个庆功宴。”神里绫华的语气很温柔。“你们也会来的吧?”
荧点了点头。“当然要来。”
“要是夏沃蕾也在就好了,我还想和她拍个合影呢!”宵宫有些遗憾地说。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办法的事。我知道特巡队忙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千织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她今天穿了一件设计感十足的黑白套裙,看起来干练又时髦。
“不过,更令我担心的是今早《蒸汽鸟报》提到的铳枪杀人案。”神里绫华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份折叠好的报纸。“凶手…正是《两个铳枪手》的那位作者。”
“哦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宵宫立刻凑了过去。“报纸上说,他倒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没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大家。“虽说我们从头到尾毫不知情,但这部映影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从结果上来说,这会增加我们片子的知名度。”芙宁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打着哈欠,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芙卡洛斯安静地跟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但不是凭自己本事赚到的观众,总觉得不是滋味。”
千织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光是你的名字印在海报的「导演」一栏,就赚到不少观众了。”
“人气太高了又不是我的错!”芙宁娜立刻挺直了腰板,睡意一扫而空。“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用来形容我的知名度刚好——”
“辉煌不再?”千织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弧度。
“是声名远扬!”芙宁娜气鼓鼓地反驳。
左钰懒洋洋地从后面走了过来,他随手变出一把舒适的躺椅,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坐了下来。“名声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靠丑闻吸引来的目光,就像夏天的暴雨,热闹一阵就没了。真正的好东西,得像陈年的美酒,需要时间慢慢品味。”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一下。”泽维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快步走了过来,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泽维尔!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呢。”派蒙飞到他面前。
“我最近忙着和映影协会的人沟通后续宣传事宜,实在顾不上这边…”泽维尔的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我一定要让诸位的心血,站上最华美的舞台!最华美的!”
“哦!是不同的战场呢!”派蒙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
“哈哈,的确可以这么说。”泽维尔笑了笑,然后侧过身,露出了他身后一个看起来有些畏缩的男人。“对了,在今天的映影开拍前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影片投资人,莫里斯先生。”
那个叫莫里斯的男人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对着众人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莫里斯先生。”神里绫华礼貌地回应。“之前听闻您的财务状况遇到了些问题,希望现在有所好转。”
莫里斯的脸色白了一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啊…好转了一点吧。”
“没关系!莫里斯先生,这种事情谁都预料不到,您也不必为此感到难过。”宵宫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给他打气。“好消息是,我们马上就要杀青了。我敢说,这是我看过最棒的故事!”
“呃…那就,那就太好了。”莫里斯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和宵宫对视。
左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莫里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微弱的、带着探寻意味的能量瞬间流入了对方的身体,将他内心的恐慌和计划看了个一清二楚。左钰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莫里斯先生,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今天能找回来。”
莫里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惊恐地看着左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既然大家都寒暄得差不多,那我们就开始吧。”芙宁娜拍了拍手,立刻进入了导演状态。“今天主要拍摄一些街道的风景和人文,用作影片中特定的环境渲染。”她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准备就绪的神里绫人和宵宫。“一会儿还有一场绫人先生和宵宫的客串,展现「外人对枫丹铳枪手的评价」。”
神里绫人微笑着点头。“我随时可以。”
“好,那我们先拍风景戏吧。”芙宁娜举起了她的小喇叭。“摄影师,场记,你们准备好。”
“包在我们身上!”派蒙兴奋地举起了打板器。
“记住,我们只需要给一些街道的远景就行了。”芙宁娜指挥道。“如果看到了很有意境的花花草草,也可以拍一点特写。”她深吸一口气。“准备,三、二、一,开始!”
荧稳稳地举着留影机,镜头缓缓扫过瓦萨里回廊典雅的建筑。
“好,让镜头慢慢地移动。”芙宁娜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
“试着对焦在那朵花上…”
荧将镜头对准了路边一朵开得正艳的霓裳花。
她尝试给花朵一个特写。
“嗯?怎么了?调整摄影焦距就行。”芙宁娜有些不耐烦地说。
荧再次尝试给花朵特写。
她皱起了眉头,对芙宁娜说。“留影机好像坏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镜头没反应。”
“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芙宁娜从监视器后探出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几步冲了过来,从荧手里拿过留影机,自己试了试,果然,焦距旋钮像是被卡住了一样,纹丝不动。“薇若妮卡!快过来换一台留影机!”
道具师薇若妮卡赶紧跑了过来,递上一台备用的。“好,来试试这台。”
左钰看着这一幕,手指在躺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我们重新来!”芙宁娜重新回到监视器后。“三、二、一,开始!”
荧举起新的留影机,再次对准了那朵花。
一阵轻微的电流故障声响起。
“怎么这台也坏了!”芙宁娜猛地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薇若妮卡,我们还有备用的吗!”
“呃…今天,就只带了这两台。”薇若妮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那你赶快去找个工坊维修一下!”芙宁娜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天空。“博诺,你回仓库把我们剩下的备用留影机拿来!”
“好!我这就去!”薇若妮卡和灯光师博诺像两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开了。
“抱歉,我来晚了。”神里绫人温和的声音在这片混乱中响起。“咦?绫华,现在这是…”
“今天的拍摄似乎事故频发,不太顺利…”神里绫华有些担忧地看着暴躁的芙宁娜。
“这样吗…”神里绫人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了那个一脸惊慌的投资人莫里斯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好吧,我们也别干等着。”芙宁娜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演员先去化妆,等留影机修好了我们就直接拍下一场。”
过了一会儿,薇若妮卡气喘吁吁地带着修好的留影机回来了。
“工坊的人说是固定镜片的零件掉落了,奇怪,昨天还是好的…”她小声地解释着。
左钰走上前,接过那台留影机,随手拍了拍机身。“这种精密仪器是这样的,有时候闹点小脾气,哄哄就好了。”他把留影机递还给荧,一股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能量顺着他的指尖,将机器内部被他悄悄弄松的零件重新固定,并且还加固了一下。
“不管那么多了,我们赶快开始吧。”芙宁娜已经没有耐心去追究原因了。她重新举起小喇叭。“全场安静!演员就位!三、二、一,开始!”
宵宫和神里绫人站在街角,扮演着两个正在闲聊的路人。
“你听说那两位铳枪手了吗?”宵宫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嗯,他们在城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神里绫人的声音温和而又优雅。
“我听说,因为抓不到人,警长那圆圆的肚皮都要气炸了!”宵宫夸张地比划着。
“哦?我可想象不到那肚皮还能再怎么…”神里绫人刚说到一半。
“不好了!导演!不好了——!”灯光师博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惊恐。
“现在可是拍戏途中!有什么事不能拍完这段再说?”芙宁娜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之前拍好放在箱子里的底片,不知怎么全都不见了!”博诺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说什么?!”芙宁娜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神里绫华的脸色也变了。“博诺先生,请快点带我去现场看看!”
“我也要去!”宵宫立刻跟了上去。
“宵宫你别去!”芙宁娜却大声喊住了她。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慌了神。芙宁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箱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熟悉的、深不见底的绝望。芙卡洛斯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份温暖的触感,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冰冷的心底。
芙宁娜深吸了一口气,她回握住姐姐的手,然后重新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听我的,所有和现在这场戏无关的人,都跟着博诺去找底片。其他人,留在原地继续拍摄。”她环顾着剩下的几个人,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就不信了…倒霉事难不成还能全挤在一天发生?”
又过了一段时间,千织带着人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芙宁娜立刻冲了过去,紧张地问。
“在一处下水沟里找到的。”千织的回答很简洁。
“啊?那底片没有被污染吧?”
“发现得及时,应该没有大碍。”千织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莫里斯,对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其他人在检查有无缺漏。”
“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前功尽弃了。”芙宁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靠在芙卡洛斯的肩膀上,小声地说。“那种绝望的感觉,我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但说回来,这到底是谁干的呢?怎么会掉到下水道里去?”派蒙飞来飞去,满脸都是疑惑。
“难不成是其他剧组的竞争对手?”芙宁娜猜测道。
“但怎么全发生在这一天了呢?”派蒙还是想不通。
千织沉默着,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左钰。左钰对她笑了笑,做了一个“看戏”的口型。
“没工夫想这些了,趁现在没其他故障,赶快拍完最后几段吧。”芙宁娜重新振作起来。
“好!你说得对!”派蒙立刻附和。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影片最终有惊无险地拍完了。虽然中途又发生了灯架突然倒塌、道具无故损坏等意外,但都被大家一一克服了。每一次出问题,左钰都会在旁边不经意地“路过”,然后问题就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当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成,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芙宁娜站在场地中央,她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通过小喇叭喊了出来。“我宣布!映影《两个铳枪手》,至此全片杀青!!”
“呃…累死我了…都折腾到这么晚了…”派蒙像一片羽毛一样,飘飘悠悠地落在了荧的肩膀上。
“尽管拍摄过程困难重重,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为这部影片贡献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力量。辛苦各位!”芙宁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也和芙宁娜导演一样,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位帮助过我的人,我真的…我…”泽维尔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好了,你的获奖感言还是回去多练练,在颁奖典礼上说吧。”芙宁娜笑着打断了他。她环顾着众人疲惫却又兴奋的脸,举起了手臂。“接下来是派对时间!就请大家移步到海边,开一场连海底的膨膨兽都能听到的庆功宴吧!”
白露区的海边,篝火被点燃,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派对!派对!派蒙要去派对!”派蒙早就忘了疲惫,在篝火旁欢快地飞舞。
“啊!好热闹,果然拍完之后大家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呢!”她看着正在和宵宫玩着仙女棒的神里绫华,看着正在和泽维尔讨论着什么的千织,感觉心中充满了温暖。
“我们去找人聊聊天吧!”她拉着荧和左钰,走向了人群。
三人最先走到了神里绫人身边。他正端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在篝火旁嬉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绫人!工作还顺利吗?”派蒙绕着他飞了一圈,好奇地问道。
神里绫人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一切顺利,多谢二位关心。”
“听哥哥说,稻妻和枫丹的文化交流日程已经正式定下来了。”神里绫华正好拿着一根快要燃尽的仙女棒走了过来,她额前的发丝被海风轻轻吹起,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接着说道:“下次来这里时,就是以稻妻社奉行的名义进行访问。”
“真好呢!说不定以后也能在稻妻看到枫丹的侦探小说了!”派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地嘀咕起来。“哦!不过那样一来,是不是八重神子就不太乐意了?你想想,毕竟是抢了她的生意。”
荧看着派蒙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只要书本有趣…”她轻声说。“她应该不会在意…”
“也对,毕竟她老抱怨现在的轻小说缺少新鲜感。”派蒙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止是文学领域有互相交流的机会。”神里绫人补充道,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枫丹特有的糕点和饮品。“两地的美食、玩具、手工艺品等,也在交流的计划之中。”
“哇,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派蒙开心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到时候,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神里绫华对着荧和派蒙微微躬身,态度一如既往地谦逊有礼。
左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两串刚烤好的鱼,递了一串给芙卡洛斯。“交流是好事,能让一潭死水重新流动起来。”他看着神里绫人,语气随意地说:“不过,那位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恐怕不会只觉得是抢生意这么简单。她大概会觉得,终于有新的玩具可以玩了。”
神里绫人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份从容。“左钰先生对稻妻的人和事似乎很了解。”
“略有耳闻。”左钰咬了一口烤鱼,含糊地回答。
她们又聊了几句,便走向了派对的另一个中心,芙宁娜正坐在一张铺着漂亮桌布的毯子上,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看起来心满意足。
“芙宁娜!”派蒙飞了过去。
“哦,这不是我们的大摄影师和场记吗?拍摄辛苦啦。”芙宁娜捏起一块小蛋糕,优雅地放进嘴里,还不忘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还是芙宁娜更辛苦一点。”派蒙老实地说。“说实话,那个打板器玩到后面…我都有些腻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更可怕的是,我做梦的时候都是芙宁娜喊「三、二、一,开始!」的声音!你喊完之后我的梦才能继续!”
芙宁娜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在你梦里的形象应该更伟大才对吧!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个?”
“这…这不怪我!实在是最近打板打太多了…”派蒙小声地抗议。
“不管怎么说,映影是顺利拍完了。我可是很有信心拿下一等奖的!”芙宁娜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
荧看着她那副样子,想起了什么,轻声提醒道:“是「芙宁娜」奖。”
“别提奖杯的名字啦!”芙宁娜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对哦,如果我们得奖的话,芙宁娜领奖的时候是不是就要抱着自己的雕像了?”派蒙也反应了过来,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太有趣了。
“我才不要在这个时候出风头,让泽维尔去领就好了。”芙宁娜嘴上这么说,但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了。
派蒙绕着她飞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芙宁娜抱着芙宁娜奖杯去领芙宁娜奖…”
“……你们慢慢捋吧,我继续吃我的甜点了。”芙宁娜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埋头于甜点之中,不再理会她们。
芙卡洛斯端着一杯红茶走了过来,递给自己的妹妹。“慢慢吃,别呛着。”她又看着荧和派蒙,温柔地笑了笑。“她只是有些害羞。”
“当心哦,导演大人。”左钰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旁边传来。“奖杯这种东西,既是荣誉,也是枷锁。一旦拿了,以后所有人都会拿这部片子当标准,你的压力可就大了。”
芙宁娜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点奶油。“哼,那正好,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高峰!”
告别了芙宁娜姐妹,她们又找到了独自一人坐在稍远处的千织。她没有参与到篝火旁的热闹中,只是安静地看着海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千织!”派蒙飞了过去。
“两位好。”千织回过头,对着她们点了点头。
“千织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吗?”派蒙好奇地问。
“还行,比枫丹时装周好。”千织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嘿嘿,如果这部映影火了,千织的品牌也能被更多人知道了呢!”派蒙开心地说。
“那也是以它能顺利上映为前提。”千织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不像派蒙那么乐观。
“是在担心那个案件吗?”派蒙想起了报纸上的新闻。
“还有今天的种种不顺。”千织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手舞足蹈的泽维尔,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
“对哦,简直像所有倒霉事都堆到一起一样。”派蒙也觉得今天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要说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千织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嗯?”派蒙凑近了些。
左钰端着一杯果汁,像是散步一样走了过来,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空气里多了一股味道。”他看着千织,继续说道:“一股拼命想要掩盖什么,结果却弄得更糟的,绝望的味道。”
千织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着左钰,这个男人总能用最随意的话,说出最核心的问题。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没什么。反正底片已经送去剪辑,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就在这时,她们看到宵宫正拉着那个叫莫里斯的投资人说话。莫里斯看起来坐立不安,眼神不停地往派对外面瞟,似乎急着想离开。
“怎么样?莫里斯先生?在派对上玩得还开心吗?”宵宫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与莫里斯那紧张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还不错吧。”莫里斯的回答很敷衍。“派对什么时候结束?”
“哈哈,看大家开心的样子,恐怕得持续到大半夜吧?”宵宫歪着头,看着他。“莫里斯先生家里还有其他事吗?”
“啊…我,我不习惯晚睡,待会儿可能先走…”莫里斯的眼神更加闪躲了。
“哎呀!瞧我,怎么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宵宫突然一拍脑门,好像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嗯?什么事?”莫-里斯被她吓了一跳。
“我把准备在派对上放的烟花忘在仓库里了!”宵宫的脸上写满了懊恼。
“烟花?哦…那真是…为你感到可惜…”莫里斯松了口气,语气里毫无惋 b 彩。
“莫里斯先生能来帮我一把吗?我一个人,抬不动那么多。”宵宫双手合十,对着他拜托道。
“我?这…你要不去拜托一下别人?”莫里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哈哈,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宵宫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仓库就在不远处,一小会儿就到了。”她凑到莫里斯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拜托你了,莫里斯先生!我也想让您看完这些烟花再走,是我的得意之作呢!很漂亮的。保证让您终生难忘!”
“这…”莫里斯还在犹豫。
“走吧走吧,莫里斯先生。”左钰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宵宫的烟花可是稻妻一绝,错过就太可惜了。而且,作为投资人,亲自为影片的庆功宴出一份力,也算是为这次合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不是吗?”
左钰的话像是一块石头,堵住了莫里斯所有的退路。
“来吧来吧,我们悄悄溜走,别被其他人发现…”宵宫见状,立刻加大了力气,半拖半拽地拉着莫里斯往黑暗中走去。
“哎…好吧…”莫里斯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离开后,派蒙飞到左钰身边,有些不解地问:“你干嘛要帮宵宫呀?那个莫里斯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去。”
“因为今晚的压轴好戏,可不能没有观众啊。”左钰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光芒。
宵宫拉着莫里斯走在通往苍晶区的小路上,周围越来越安静,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远处的海浪声。
“仓库就在这边,我提前放过来的,搬过去不费劲。”宵宫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
“…还是有点距离的。”莫里斯喘着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哈哈哈,抱歉抱歉,可能我平时动的多,不觉得累。”宵宫毫不在意地笑着。
他们终于来到了一间孤零零的仓库前。宵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里面好黑啊。”她探头进去看了看。“莫里斯先生在这里等一下。”她说着,就摸索着走了进去。“我记得灯的开关是在这边…”
莫里斯站在门口,看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烦躁地咂了咂嘴。“…咂,我为什么要来做这种……”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
“…呃啊!什…什么声音?!”莫里斯吓得魂飞魄散,他手忙脚乱地在墙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开关,用力按了下去。
仓库里的灯瞬间亮起,刺得他睁不开眼。当他适应了光线后,却看到宵宫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在她的身旁,静静地躺着一朵盛开的虹彩蔷薇。
“谁?!救命啊!”莫里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转身就想跑。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仓库的阴影里传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真以为自己逃得掉吗?莫里斯。”
夏沃蕾从黑暗中一步步走了出来,她手中的铳枪还冒着一丝淡淡的青烟。
“你找错人了!”莫里斯吓得瘫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辩解着。“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
“知道吗?埃莉莎死前,可没像你这样狼狈。”夏沃蕾的独眼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为了不让藏在地板下的孩子被发现,她和你雇的杀手搏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挂坠,扔在了莫里斯的面前。“这是埃莉莎的挂坠,里面还有你和她的画片。”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你不会忘了吧?是你送给她的。”
“这…不可能。”莫里斯看着那个熟悉的挂坠,脸色惨白如纸。“这是假的!这应该…”
“应该被你雇的杀手给销毁了。”夏沃蕾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对吗?”她一步步逼近,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莫里斯几乎无法呼吸。“你难道真的没有爱过她吗?莫里斯。为什么要狠下心来杀了她?”
“不不不,你冷静,你听我说!”莫里斯彻底慌了,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我告诉过埃莉莎不能暴露我们的事,还给过她很大一笔钱!我没想到她会把孩子生下来!事情马上就要瞒不住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那样做的!”
他看着夏沃蕾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不,求你了。你要什么?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带着你的钱,去地狱里忏悔吧。”夏沃蕾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她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却擦着莫里斯的耳边飞过,打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激起一片火星。
“……?”莫里斯被这一下吓得尿了裤子,他呆呆地看着夏沃-蕾,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打中。
“我是枫丹特巡队队长夏沃蕾。”夏沃蕾缓缓放下了枪,声音恢复了执法者特有的威严。“莫里斯,我现在以「谋杀埃莉莎」的罪名将你逮捕。”
就在这时,躲在角落里用留影机偷拍下一切的派蒙和在二楼用一盏小灯打光的荧,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身来。
“嘁…”
黑暗中,又一声枪响传来。一颗子弹以刁钻的角度,直射向瘫在地上的莫里斯。
夏沃蕾的反应快如闪电,她立刻举枪格挡。然而,那颗子弹在即将击中她的铳枪前,却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瞬间凝固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夏沃-蕾愣了一下,她以为是自己的枪挡住了子弹,但那手感却有些不对。
“同样被逮捕的还有你。”她没有时间多想,立刻将枪口转向了子弹射来的方向。“道具师薇若妮卡。”
穿着一身黑衣的薇若妮卡从另一堆货物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紧张和局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冷漠。
夏沃蕾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