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椭圆形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正低声地交头接耳,传来嗡嗡的声音。
陆青隐拄着拐杖在门口出现,所有人都抬头朝他看过来。
“陆团终于来了!”
说话的男子与陆青隐年龄相仿,他有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理着板寸,将他这张漂亮的脸尽显于人前,连那抹嘲讽都引人入胜。
陆青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朝在座的人行了个礼,这才一瘸一拐地进来。
他在最下首落了座,“我腿脚不便,就坐这儿了!”
首位的人点了点头,“青隐已经到了,书白,具体情况你说说!”
桃花眼就是宁书白。
他扫了陆青隐一眼,道,“陆团长刚刚从曲周县离开,你们抓过特务的牯牛山三剑峰下就发生了剧烈爆炸,这是我们现场拍摄回来的照片,大家可以看看……”
照片被传到了陆青隐的手里,他看到后同样震惊不已,蘑菇云腾空而起,气浪朝四面拍开,如凝实质,像一把快得连残影都捕捉不到的弯刀,收割着万物的生命,如魔物,荡平人间。
看过的人眼中难掩骇然。
“陆团,之前就检测到那边有强磁场波,所有与信号有关的设备全部都受到冲击,无法使用。当时,你调查后,是怎么说的,你说有人在做试验,你愿意为她背书,你说她绝不会伤人,不会危害社会……”
宁书白深觉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缓和了片刻,“当然,我并非是在指责你做事的原则,我是想问一下,你凭什么觉得她不会?”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陆青隐辩无可辩。
凭什么,难道他要说凭感觉,凭林遥身上那股与他们相似的气质,凭她那淡漠的眼神深处藏着的一抹悲悯?
那这些人怕是会觉得他疯了。
“死伤多少人?”陆青隐问。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宁书白的身上。
宁书白略迟疑,看了一眼手中的数据,“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上报死伤数据,但现场确定有人死伤,而且数量不少。”
这话前后矛盾得很。
会议室里没有声音,都在等待。
宁书白心里暗骂了一句粗话,这才道,“昨天晚上,在三剑峰附近一共有好几拨人,都是寻找那股强烈的磁场波过去的,我们的人也去了,但中间遇到了些麻烦,和对方交火。
迟了一步,就看到三剑峰下瞬间像是被导弹击中。”
“到底是不是导弹?”陆青隐问。
“不是,导弹的横向辐射范围没有这么小,纵向辐射范围没有这么大。”宁书白肯定道,“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有关这种武器的信息。”
“这次波及的横向辐射范围多大?”有人问。
“半径只有不到五百米,威力极猛,但消散极快,气流末端的树林完好无损,只有所波及的地方寸草不留,地皮都被揭了厚厚的一层,里头所有的人与物全部被搅成粉末。”
人人脸上都有惊骇的神情。
陆青隐问道,“可不可以调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触动了她?”
让她下了这样的杀手?
“初步推断是小日子的人,当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枪声,我们这边被一拨人拖住了,等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唯独少了小日子的那帮人。”
一个不留。
陆青隐不再问,而是看着上首的那人。
那人也望了过来,“你怎么说?”
陆青隐道,“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你还是认为,她是可以团结的人?”那人问道。
“是!”陆青隐无比坚定。
宁书白讥讽道,“你拿什么保证?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还能拿什么保证?”
他附加了一句,“让陆家为你做担保?”
此言一出,陆秋南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陆青隐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不需要!”
他看向首位的人,“她是可以团结的人,如果没有人冒犯到她,伤害到她,她绝不会出手!”
宁书白正要和陆秋南再次结成统一战线,那人问道,“我方有没有人受此波及?”
宁书白再次迟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
那人对陆青隐道,“你跟我来!”
说完,散会。
宁书白和陆秋南对视一样,后者无辜地一摊手,“我也没办法。”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推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搞没搞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哥……瞧着很重视啊,底细都没有摸清楚,就能胆子大到用身家性命给人担保。”
“只听说是个女的!”
“女的?哪里来的女的?怎么是女的呢?”宁书白真的被惊到了。
陆秋南笑而不答,“我爷爷不让说出去。”
讳莫如深。
陆青隐进了办公室,喊了一声“爷爷”,陆震岳让他坐,一向威严的眼里流露出了关怀的神色,“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陆青隐坐了下来,“爷爷,我相信她,应该是有人动了她,要不然她不会动手。”
陆震岳摆了摆手,“你跟我好好说,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别跟我说妖魔神鬼那些,我是唯物主义者,我的信仰不是封建迷信。”
陆青隐沉吟片刻,眼底藏着愧疚,道,“爷爷,她是七里香大队的社员,应该有点际遇,喜欢动手做东西……”
陆震岳抬起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你知道,有多少国家,投入多少精英人才,研制导弹研制不出来,一直到现在,我们的核武器还不知道在哪里,可你也看到了那一场爆炸,你觉得她遇到了怎样的际遇,可以徒手造出这样的武器?”
陆青隐无言以对,“爷爷,不管她是什么人,她都是我要保的人。”
保住了她,就相当于守护住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和平。
陆震岳不敢置信,“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你的良知呢,你的使命呢,你的信仰呢?都到哪里去了?你竟然……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要做出背叛国家与信仰的事吗?”
“不是,我没有!”陆青隐断然否定,但再多的话,他没法说。
“你带她来见我吧!”陆震岳无比心疼地看着陆青隐,“小山,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国家要靠我们守护,任何时候,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越过了国家的安危。”
“我知道,我会的!”
小山是他的乳名,自从他成年后,爷爷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了。
送陆青隐回去的飞机越过牯牛山,透过舷窗,陆青隐朝下俯瞰,看到了三剑峰下,那被夷为平地的一片,像是茂密的头顶突然秃了一块,格外丑陋。
林遥躺在草地上,晨曦穿山越岭过来,落在她的身上,她听到了飞机轰鸣的声音,问,“那帮孙子还没有走吗,三剑峰上那些东西我是不是拿不回来了?”
她还等着拿那些东西做一把自动割谷的镰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