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荇你讲不讲理?刚开始是不是陈祝先欺负我的?”林云婉按着性子跟田桑荇讲理。
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开始讲道理,无非因为现场有她需要保持形象的那位。
就跟顾岷征要保持形象一样,在被注视的当下,很少有人能全心全意做自己。
而他们把这叫做,爱情。
并为之心甘情愿。
不过是自私自娱,愚蠢的一台戏,有人用一生做代价,比如她的生母。
嫁给了爱情,也输给了爱情。
战利品曾是她,战败的纪念品也成为她。这就是陈祝啊,她的一生被铭记,作为失败刻骨铭心的案例。
“这里禁止大声喧哗!”
护士听到声音跑过来,这才制止了一出出好戏。
而那护士在看到龚钺珏时也瞪大了眼睛:“龚医生?您是龚医生?”
这不是龚钺珏工作的本院,这里甚至不是特护病房,而是用来救急的临时通道,病床与病床之间仅仅隔着一张帘子。
急救电话是顾岷征打的,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连如何安排特别通道都不明白。
龚钺珏微笑着和护士交谈,又问陈祝的检查报告看。
“没有做检查!”
护士说。
“也没验血吗?”
“没有。”
“我只是脸被打了一下,没有别的事。”
龚钺珏审视地看着她,“不是说你从十三层摔下来?”
“下面有充气救援垫。”
“还是要检查看看,有没有内伤。”龚钺珏坚持自己观点。
“不用!”陈祝也坚持自己观点,“我的身体我了解,不必浪费钱。”
“陈小姐,金钱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林云深赶紧凑过来担保。
“不只是钱,还有医疗资源。”陈祝冷冷扫过两人,“如果两位真那么有善心,不如想法子去帮更多的人,那才是大义。”
陈祝说着就要往外。
“去哪里?”
她回头,“顾小少爷要跟我一起吗?”
“你要去哪?”
“洗手间。”
顾岷征:......
田桑荇忙说:“陈祝,我也去!我跟你一起!”
她看出她的窘迫了,所以连忙站出来化解她尴尬。
陈祝胸中憋闷,她觉得可能是跳楼的后遗症。
但她又明确清楚,那不是。
她妒忌田桑荇。
可田桑荇不是陈玥。
她可以折腾使坏,让陈玥得到报应,因为那是她罪有应得。
她抢了她的玩具,抢了她的房间,家庭甚至父爱,她还要抢走她唯一的亲人——已经抢走了。
她曾经把她头踩在脚下,她不记挂,甚至可以忘记。毕竟她年纪小,她是姐姐,要学会让着妹妹。
这是她曾经无数次被亲爹教诲的道理。
多可笑,他不担心继母会对她不利,却担心这个亡妻的女儿会欺负后来的弟妹。
就因为她不会演戏,便成了被指摘谴责的背景板,她是他树立父亲权威的一张幕布,喜怒哀乐都得照着板书来描绘,不可以有过分逾矩,横平竖直,是她被看轻的一生。
没有意外,没有精彩。
如苍蝇般无趣,无法让人忽视。
她自己都恶心。
可田桑荇不是陈玥啊。
她有什么错呢?
她也无辜。
陈祝将头抵在卫生间的门板上,她无辜,难道她就不无辜了吗?
当初她本可以跟他们一起登船离开的!
澎湃的情绪在胸口喷涌,陈祝紧捏拳头。
也许太久没有听到动静,田桑荇小声喊了一声:“陈祝,你好了吗?”
陈祝没回。
“陈祝,我就在外面啊,我没走。”
陈祝的拳头松开,整理好情绪后推门而出。
“你好啦?”
田桑荇朝她脸颊看,“还好哎,不怎么红了,应该明天就看不见了!”
只是一点痊愈就让她如此兴奋。
或许她一辈子都难碰到一点风波吧。
陈祝说,“是,明天就好了。”
所有过错都可以推给昨天,而希望被慰藉给明日。
明日复明日,总是有更多的明日来为迟迟不到的希望做借口。
她没有犯任何错,这命她亦不认!
陈祝到洗手台冲手,突然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很急。
田桑荇害怕地揪着陈祝袖子,“别!陈祝你别离开,我怕!”
“我只是去看一眼。”
“那......那好吧。”田桑荇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那我跟你一起!”
两人来到走廊,只见好几个护士推着一张床走过,一人高高举起吊瓶,病床上的人因为被护士包围着,看不清容颜。
田桑荇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血、有血......”
“这是医院!有血很奇怪吗?”后头一位医生朝尖叫的女孩白眼,“麻烦家属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连续说了两次这是医院,让田桑荇很不好意思。
她想说她也是病人,还有检查单没拿到手呢。
但医生只看了陈祝一眼,就快速分辨谁是病人谁是家属。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武断!
田桑荇激愤难平。
“阿星——”
顾岷征循着声找来,“你怎么了?我刚刚听到你尖叫了?没事吧?”
他忙着上上下下察看田桑荇,就像在看自己珍视的瓷器,因为太喜欢,便连一点裂缝都不忍许有。
可他忽略了田桑荇也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性格和追求。过分的体贴呵护,反而是一座牢房,只会令人喘不上气。
“岷征哥哥,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有陈祝在,我能出什么事啊?”
顾岷征将田桑荇往怀中一揽,“走吧,你爸爸应该快到了。”
“叫你不要给我爸爸打电话的,他来了肯定要啰嗦......”
田桑荇的声音被搀扶着走远,唯独留下陈祝还站在原地。
她以为她会跟上来的。
走了好远,田桑荇才发现陈祝没跟上来。
“陈祝——”
陈祝应声,“我来了。”
没有人想到,陈祝将人扯到悬空的视频会突然爆红在网络。
龚家第一时间将录像撤下,但视频内容太过刺激,仍然引起不少人注意,甚至还有人私下存了起来。
“肯定是林云婉那个恶妇!”顾岷征气哄哄,“你也真是的,平日里不挺能装?怎么就不能再忍一会儿?”
他转头又苛责起陈祝来。
原因无他。
田桑荇被带走了,带回自己家。
那天在医院,田家来人,首先向龚家表示了感谢,其次是林家和顾家,又说不过是女孩子之间吵吵闹闹,还是要以和为贵。
一个没有在现场经历的长者,就因为所谓经验之谈,让当事人在那样闹一场后,依然以和为贵。
那险些被掐死的怒,和从高空直坠而下的痛,在他眼前轻若浮云。
他看不见,也看不到。
这就是上位者的善,多么仁义,好一副菩萨心肠。
田桑荇被接回田家,顾岷征想当然要跟着,但顾家长辈说这样对阿星影响不好,于是顾岷征就乖乖听话。
他回不了自己家,便同陈祝一般苟在龚家。
那天夜里陈祝去他房间门口找人,顾岷征像见了鬼似的。
“你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