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当周周终于收回精神力时，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酸臭味。
邹月月像一滩腐肉般瘫在地上，暗黄色的作战服被汗水浸透成深褐色，紧贴在肥胖的身躯上。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嘴角残留的呕吐物里混着血丝，在地面上凝结成恶心的糊状物。
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原本就阴郁的小眼睛此刻完全失去了焦距，瞳孔扩散成诡异的灰黑色，茫然地对着天花板眨动。
\"我……我看不见了……\"邹月月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人声。
她颤抖的手指在眼前晃动，\"婶婶……为什么……\"
姜萌心脏猛地一紧。
女主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小叮当的眼睛……
周周缓缓蹲下身，鞋子碾过地面凝结的冰霜。
她一把掐住邹月月的脖子，将这张令人作呕的胖脸提到眼前。
\"这只是开始。\"
她凑近那对失焦的眼睛，呼出的白雾在邹月月脸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如果小叮当有什么不测，我要你生不如死……\"
突然，周周的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
她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枚陪伴她多年的钻戒，正以某种特殊的频率震颤着，戒托内侧隐约浮现出细密的纹路。
这种波动方式她从未见过，却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这是……\"周周瞳孔微缩。
突然想起半个月前那个夜晚。
邹明宇曾温柔地取下她的戒指，说是要送去重新镶嵌。
她将戒指凑近眼前，精神力细细探查。
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纹路上竟然残留着她自己的异能气息——难怪她一直没能发现异常。
但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的排列方式明显是某种高阶封印术，而且必须由佩戴者本人亲自施术才能完成。
\"怎么会……\"周周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确信自己从未对婚戒做过任何手脚，可这上面的气息又确实属于她。
除非……有人能完美模仿她的异能波动？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餐厅方向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
方奶奶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花白的头发散乱如枯草。
老人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颤抖着：\"老二媳妇！你疯了吗？\"
她扑上来撕扯周周的手臂，\"松手！你会掐死她的！\"
周周震惊地松开钳制。
她明明对两位老人施了深度催眠，按说至少要沉睡八个小时。
可奇怪的是，体质更好的赵淑芳还在熟睡，体弱的婆婆却醒了？
难道……是那枚戒指唤醒了婆婆？
\"月月！我的月月啊！你没事吧……\"
方奶奶将邹月月抢进怀里，布满老年斑的手抚上孙女灰白的脸。
邹月月只一味痛哭。
当触到那对空洞的眼睛时，老人猛地抬头，泪水顺着皱纹沟壑纵横流淌：\"周周，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您该问问她，对小叮当做了什么。”周周声音冰冷。
她喉头突然哽住，眼前又浮现女儿血淋淋的眼眶。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下这种毒手！”
方奶奶突然暴起，唾沫混着口水的飞沫溅在周周脸上，\"月月才十岁啊！她能懂什么？！\"
她枯瘦的手臂将邹月月箍得更紧，\"都是一家人，你做婶婶的，有什么不能好好教？\"
“教？”周周冷笑一声，指尖凝结的冰晶折射出森冷寒光，“你管她给小叮当下毒叫‘打闹’？”
“下、下毒？”方奶奶的表情明显一滞，浑浊的眼珠微微颤动，但很快又强硬起来。
\"不会的!你肯定搞错了!就算……就算她真做错了什么，那也是不小心的!
小叮当那么善良，要是在这儿肯定也会原谅……\"
\"我们绝不原谅！\"周周突然暴喝。
整面墙的冰晶应声炸裂，“小叮当也是您的亲孙女，您不关心她的死活，反倒在这替凶手求情？\"
她终于明白邹月月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永远有人替她开脱，永远有人说\"她还是个孩子\"。
老人这才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
“小叮当呢？她……她没事吧？……她人呢，怎么没过来……”
周周心头一阵发冷——婆婆直到现在才想起小叮当。
同样是亲孙女，从小养在身边的邹月月，终究比小叮当更得偏爱。
“我不知道。”周周声音干涩。
她确实不知道小叮当的下落。
暗处，邹月月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快意——
那个讨厌的小鬼消失了，婶婶到现在都没找到，真是太好了。
见周周脸色愈发阴沉，邹月月满头满脸的血，方奶奶心一横，突然双膝重重跪地。
\"妈求你了……\"她布满皱纹的额头狠狠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周周，你是个明事理的，我一直都知道……要是非要见血，就拿我这把老骨头出气，放过这孩子……\"
周周踉跄着后退两步，在冰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婆婆这一招她太熟悉了——用孝道这把软刀子，将她架在火上烤。
作为儿媳，她怎么可能对丈夫的母亲动手？更何况这些年来，婆婆待她确实不薄……
\"您知道小叮当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周周的声音轻若飘雪，却字字染血，\"她的眼睛……被人活生生挖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方奶奶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她了解周周，知道儿媳绝不会拿这种事说谎。
老人颤抖的手突然扬起，狠狠扇在邹月月脸上：\"你这死孩子！快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邹月月被打得歪倒在一边，失明的眼睛里涌出浑浊的泪水。
她抽噎着，肥胖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奶奶……不是我……是爸爸……是爸爸逼我做的……\"
她突然抓住方奶奶的衣角，声音嘶哑:
\"我不肯，他就打我……赵奶奶……赵奶奶都看见过……\"
周周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
赵淑芳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这个向来不被邹月月善待的老人，此刻竟成了她精心设计的\"证人\"。
多么讽刺啊。
邹月月想证明什么？
证明父母对她的虐待？
证明她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
呵。
周周看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小恶魔，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拙劣的演技，这漏洞百出的把戏，简直令人作呕。
方奶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是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酗酒、家暴，把邹月月当出气筒是常有的事。
周周深吸一口气，指尖泛起柔和的精神力微光。
她小心翼翼地将记忆画面编织成温和的信息流，缓缓送入婆婆的脑海。
——普通人的大脑承受力有限，她必须控制好传输速度。
既不能让老人变成傻子，又要确保她看清真相。
方奶奶枯瘦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随着记忆画面一帧帧展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周周望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全身。
\"现在您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您还是要护着她吗？\"
\"周周啊……\"老人佝偻着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妈……妈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小叮当那可怜孩子……\"
她颤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月月这孽障……确实该死……你就算掐死她……也是她活该……\"
老人哽咽着，枯瘦的手掌狠狠按在邹月月的后颈，\"死孩子！还不给你婶婶磕头认错！\"
“够了!”周周抬手间，无形的精神力稳稳托住邹月月下坠的额头。
她看着老人执拗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即便知道真相，这份血脉相连的执念，终究无法斩断。
婆婆还是盼着她能原谅邹月月。
她看着眼前这对祖孙，眼神冷得像极地的冰川：\"有些错，不是磕个头就能抹去的。\"
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死死攥住周周的手腕。
浑浊的泪水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可我是她奶奶啊……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够了……用我的命……换她一条生路……行不行……\"
周周感受着老人掌心的温度，那触感滚烫得不正常。
她这才注意到婆婆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尸斑——
前些日子她应该受过重伤，而且从未痊愈，此刻的回光返照不过是强弩之末。
\"她的命……\"周周缓缓抽回手，后退一步，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改日来取。\"
她望着这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老人，眼神从冰冷逐渐化为怜悯。
\"妈……\"这个称呼在唇齿间停留片刻，终是轻轻落下，\"……保重。\"
她最后看了老人一眼，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但这份疼痛很快就被冻结。
转身的刹那，周周没有回头。
她背影挺拔，步伐清脆决绝。
就当是……给将死之人最后的体面吧。
身后，方奶奶瘫坐在血泊与泪水中，怀中紧搂着瑟瑟发抖的邹月月。
老人浑浊的瞳孔渐渐涣散，却仍固执地望向周周离去的方向。
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还在重复那句未竟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