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就要直起身，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隐藏的软剑上！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佝偻麻木的姿态，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骚乱传来的方向——是靠近锻造区入口的一个矿石临时堆放点！
只见几名穿着监工黑衣、手持皮鞭和短棍的守卫，正凶神恶煞地围住三个身材相对壮硕的劳工！
其中一个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粗糙的短刀，鲜血正汩汩涌出，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另外两人则被死死按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和愤怒，其中一个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刚从矿石堆里抽出来的、未开刃的刀坯！
“刀坯？！”韩牧野瞬间明白了！不是玄机阁的人！是这里的劳工！他们竟然偷偷藏匿了未完工的武器！
“黑熊”带着几个凶悍监工大步冲了过去，一脚狠狠踹在那名攥着刀坯的劳工脸上，顿时鼻血飞溅！“奶奶的！反了天了！敢偷兵器？！想造反吗？！”
“呸！”那被踹的劳工吐出一口血沫，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老子受够了！天天当牛做马，还要被你们当狗打！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立刻被几个监工死死踩住。
“拼？就凭你们这些贱骨头？” “黑熊”狞笑着，抽出腰间的短刀，寒光闪闪，“老子今天就剁了你们的手脚，挂在矿坑口，让所有人都看看，造反的下场！”
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周围的劳工们虽然依旧麻木地低着头，但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无数双隐藏在污垢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压抑的恐惧和同样被点燃的怒火。
就在这时，那倒在地上的重伤劳工，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狗娘养的！老子就是死，也不给你们当牛马了！兄弟们…别…别管我们…留着命…报仇！” 吼完，他竟猛地抓住插在自己胸口的短刀，用力往里一送！刀刃彻底贯穿心脏！他身体剧烈一颤，头一歪，气绝身亡！眼中是解脱，更是无尽的恨意！
“大牛哥——！” 被按住的另一个劳工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嘶吼！
他看着同伴自戕，看着“黑熊”举起的屠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疯狂取代！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黑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黑熊！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完，他竟然猛地一低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旁边一块尖锐凸起的矿石棱角！
“噗嗤！” 一声闷响！鲜血和脑浆瞬间迸溅！那劳工的身体软软倒下，当场毙命！
就在这瞬息间，两个活生生的汉子，为了不连累其他劳工，为了保留反抗的火种，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整个矿坑底层，瞬间死寂！
只有血腥味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只有那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无声地控诉着这里的残忍！
所有劳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那两具尸体。麻木的眼神被巨大的冲击撕碎，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取代——那是兔死狐悲的绝望，是被逼到绝境后、在沉默中疯狂滋长的愤怒！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向“黑熊”和那些监工！
韩牧野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紧握的拳头在粗麻衣袖子里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经历过尸山血海，但眼前这种为了微渺的希望而主动赴死的惨烈，这种被视作草芥的践踏，比战场上的厮杀更让他感到一种噬心的愤怒和悲哀！
他猛地看向“老刀把子”！只见这位一直沉默隐忍的老者，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攥着，指关节捏得发白，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一跳一跳！
浑浊的老眼此刻赤红一片，仿佛要滴出血来！那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无边恨意！
“老刀把子”死死咬着牙，牙关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咯”声，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头狼，飞快地扫过人群中几个同样身体紧绷、眼中喷火的壮硕年轻人，眼神交汇处，传递着无声的、悲愤到极致的指令——“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几个年轻人，韩牧野之前就留意过，他们虽然同样衣衫褴褛，但体格明显比一般劳工强壮，眼神深处也藏着不同于麻木的坚毅和警惕。
此刻，他们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拳头紧握，但在“老刀把子”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神逼视下，他们死死地低下了头，将汹涌的悲愤硬生生压回心底，只是那起伏的胸膛和紧咬的嘴唇，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奶奶的！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黑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随即是恼羞成怒。他嫌恶地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死了还想吓唬老子？呸！拖出去！扔后山喂狼！让那些畜生啃干净点！”
几个监工骂骂咧咧地上前，粗暴地拖起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如同拖拽破麻袋一般，拽着他们的脚踝，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留下两道刺目的、蜿蜒的血痕，消失在通往更深黑暗的巷道尽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监工拖尸体的摩擦声，和劳工们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
“看什么看？！都他妈想死吗？！干活！都给老子干活！” “黑熊”挥舞着沾血的皮鞭，疯狂地抽打着空气，发出刺耳的爆响，试图用暴力驱散这弥漫的、令人不安的死寂和愤怒。
劳工们在皮鞭的威胁下，再次机械地动了起来，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那沉重的镐头落下，仿佛带着千钧的仇恨。那矿车推动的吱呀声，如同无声的悲鸣。每个人的眼中，都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仇恨的种子，在鲜血的浇灌下，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