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儿这方面,万家仓还真与焦韫相似。
焦韫在学习上不服输,得益于小学时的一位老师。那位女老师的一句话,意外刺激到一颗自尊心。
小学二年级时,焦国栋还是建设局里的一名小科员,而路麒麟的爸爸已经当上了建设局局长。
焦韫和路麒麟的成绩一直不分上下,大多时候,路麒麟力压焦韫。有一次抽考比赛,焦韫超过了路麒麟,可老师却说,那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不是焦韫有多强,而是路麒麟发挥失常了。
从那以后,焦韫便憋足劲儿,全神贯注投入到学习当中,冲出优等生的行列,直接位居顶尖,让路麒麟望尘莫及。
偶尔有人弯道超车一次,都会让焦韫食寐不安,不夺回第一誓不罢休。
她争先的动力,全部来自老师的那句话。她努力证明自己不是瞎猫,而是猛虎。
搁在路麒麟身上,任何刺激都无效。他一心长肉,别的根本不在乎。靠着他的聪明,学多学少,反正成绩居中。
老师总拿焦韫刺激他,说虎父无犬子,老子英雄儿好汉,怎么能输在一个小女生手里。
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路麒麟很不理解,自己又不缺吃不缺喝,不需要靠分数来谋生啊。
万家仓的小心眼,直接表现在明面。出身卑微,家境贫寒,成绩不出色,都能让他镀上一层保护膜。
外界的一丝刺激,都能让他神经元即刻进入战备状态。当焦韫拿着助学金发放表让他签名时,他感受到的,不是别人的关心,而是鄙视和居高临下的同情。
可他又渴望被焦韫关注,被关注时,他又摆出不屑一顾的架势。那种纠结,让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很容易就走形。
焦韫想,这种小心眼,是不是也进一步佐证了两个人的血缘关系?
听邱月描述探望的情形,焦韫真是恨铁不成钢。焦家认领这么一个亲人,以后如何融洽相处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不管他了,咱们去看看你家的小妹妹吧?”焦韫提议。
到了园林公司,那个会计还在办公室,旁边的茶几前趴着一个白体恤小姑娘。
她正在做暑假作业,一抬头看到了邱月,连忙起身叫姐姐。
她的发质特别好,黑亮顺滑,修着齐耳剪发,搭配上圆脸蛋儿和会说话的大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位小公主。
面前有这样一个小丫头,不是认不认得问题,而是抢不抢的问题了。
会计是那种干净利落的女人,对邱月也很亲热,端茶倒水的,还夸她越来越好看,而且对焦韫也比较了解,夸她的学霸气质,俨然以后妈自居了。
端了水,又从柜子里取出糖果,亲手剥开,硬塞到两个人嘴里。
整个过程,亲切大方,宛如家人。
老段站在她跟前,还真有点自惭形秽。难怪老邱不顾窝边草的风险,保持了十多年的地下恋情。
怎么办,焦韫都有点喜欢她了。撇开老段不谈的话,邱月是有福的。
看着两个即将走进大学的女孩子,会计很坦诚,她叫马莉,财会大专毕业后就来到了园林公司。
因为经常对账,有时又一起出门办事,接触多了,老邱对她有了意思,而她也不反感。
那时,园林公司刚起步,业务少,经营很一般,账上根本没什么钱,所以她不是冲着老邱的钱包来的。
为公司做账管钱,她也是兢兢业业,去单位催款,她总是冲锋在前。老段对她很器重很放心,却不知道自己的墙角已经被挖出一个大窟窿。
姑娘慢慢大了,为了她的情感心理健康和学业等方面的事情考虑,马莉才决定摊牌。
只要让孩子有个光明正大的亲爹,其他的要求,她考虑不多。
焦韫问:“认了以后,你有没有别的打算?”
马莉的话让焦韫吃了一惊。她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能和平相处。邱总认领了孩子,我以后离开公司,但还要抚养孩子,家可以不完整,孩子都父母必须完整。”
邱月有点担忧:“怎么个和平相处法?你想让我妈接受你的存在?”
马莉微笑着说,如果老段不想和老邱继续过,她就接盘,保证老邱后半辈子的幸福。如果老段不想离,她可以让出老邱,但两家可以以亲戚的关系相处。
因为女儿需要两家来照顾。
马莉的思想真够超前的。十年后,很多类似的案例,原配与第三者和平谈判,共同抚养孩子,但前提是,第三者必须了断感情,不再纠缠。
邱月当然想不明白,她和老爸发展了十多年,说断就能断?一来二去,难免旧情复发,老段怎么能再忍?
她倒觉得韩姨挺保险的,万家仓的妈妈已经离世,不会再节外生枝。可马莉一直在老爸眼前晃悠,火苗一点就着,这个家早晚会解体。
“能不能这样,你找个人嫁了,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也许我妈才能放心。”邱月建议。
马莉点头:“最好是这样,可是,我带着一个那么大的女儿,又不想在感情上将就,说找就找也不现实。”
一旁的女孩儿插嘴:“我不想找个后爸,到时候挨打受气怎么办?”
老段突然进来,指着马莉喊:“抓紧时间交账,还好意思和我的孩子闲聊。”
那种咬牙切齿的怨恨,稍微失控,就能一口吞掉马莉。
马莉冲焦韫邱月笑了一笑,连忙站起身来,回到电脑旁。
焦韫很窘迫,也起身往外走,老段是个受害者,而马莉也是个受害者,自己没办法评判。
男人都这么随意吗?平时看父母那么恩爱,而妈妈刚刚怀了自己,老爸就出轨了,虽然只有一次,却相当精准地播种发芽了。
有了万家仓,那个可怜的女人才难产死去,本质上,造孽的不是万家仓,而是焦国栋。是他的一夜情,夺去了那个女人的生命。
与老邱相比,焦国栋的罪责要严重的多。而且,这十几年来,他居然一无所知。
至少,老邱一直暗地里帮马莉抚养着孩子。焦国栋却拍拍屁股,走的干干净净。
留给万家一地鸡毛。
如此一想,焦韫顿感自己不是焦国栋亲生的了。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还愤愤然地审判自己的老爹?
老段在财务室里唠叨了一阵子,跑出来找焦韫,刚开口就老泪纵横。
她满肚子的委屈啊,整个世界就她最惨。负心的老公,长达十几年的背叛,小三的挑衅,可能会粉碎这个多年苦心经营的家庭。
“那么恨邱叔,你还不抛弃他?”焦韫故意逗老段。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小月月怎么办?这个公司怎么办?我已经成了黄脸婆,以后和谁过?抛弃他不就成全了那对狗男女了吗?”老段抹着眼泪高声叫,她好像故意让里面的马莉听到。
焦韫问:“这么委屈,又不想离,你究竟怎么想的?”
老段冷笑:“得不到心,人总可以抓住吧,就这样干耗着,我耗死那个老杂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