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乔载着两人抵达一家规模颇大的娱乐会所。
刚推门，老板就笑着迎上来伸手：“哟，稀客呀，多久没见你了！”
黎乔抬手轻握两下：“之前在外地来着。”
老板视线越过黎乔肩膀，上下一扫便笑出满脸褶子，嗓门提起来：“玩球啊，快上楼吧。”
黎乔低笑两声，从口袋里摸出张黑卡，捏着在感应区晃了晃：“我们先上去了。”
齐天阳缩着脖子跟在后面探头探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刚才门口那俩迎宾，男的背心绷着腹肌，女的吊带短到肚脐，热裤布料少得可怜，擦肩而过时那眼神相当露骨。
“这，不会有…那个啥特殊服务吧？”
黎乔眉尾往上一挑，晶亮眸子下挂着坏笑，胳膊肘撞了下他肩膀，故意逗他：“有啊，你要不要？”
关朔眉头皱得能夹死头苍蝇，站在电梯口再也不挪步：“我要回去。”
齐天阳闷笑一声：“我哥那莫名其妙的洁癖症又开始发作了。”
黎乔推着关朔后背进电梯：“隔三层楼呢，放心吧。”
回去怎么行，回去上哪找冤大头去了。
关朔：“你倒是挺了解。”
这话说的，从小在焦土长大，哪里不了解？
黎乔不理会他话中讥诮，按上电梯楼层：“干净着呢，放心吧。”
电梯门一开，黎乔轻车熟路带他们径直走入包间。
场地相当宽敞亮堂，干净得一尘不染，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黎乔抬抬下巴：“看吧，很干净的。”
关朔：“谁说这个了。”
黎乔往屋里走，拿起球杆：“那个也没有，你怎么这么娇气？”
齐天阳在一边捧腹大笑：“我哥娇气，哈哈哈哈。”
黎乔：“快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你俩组队，我一球双倍，60。”
关朔扬了扬眉毛：“你开吧。”
黎乔忍不住笑：“别了，你来吧我让你三杆。”
关朔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上杆。
黎乔看了两眼，分析对策。
整天坐办公室能有这水平，算是不错。
虽说比齐天阳那个三脚猫强点，跟他还是差得远。
最后一击，黑8进洞。
黎乔维持着俯身姿态，勾着唇角邪笑，睨向两人：“掏钱吧，老板。”
齐天阳看得连连鼓掌，满脸赞叹：“黎乔，你也太帅了吧。”
黎乔歪着头，觉得好笑：“输钱你还这么开心。”
“当是我交学费了呗。”齐天阳从台球桌上跳下来：“哥，甘拜下风不？”
关朔点点头：“厉害。”
黎乔赚的盆满钵满，这钱正好暂时堵住跃海那边的窟窿，他拧上瓶盖，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别忘记给我打钱啊。”
关朔也喝了口水，撩起眼皮：“你很缺钱？”
目前资金确实周转不开，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者说，靠实力赢来的钱也不觉得丢人。
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仙人自有妙计。”
关朔：“赌球？”
黎乔没理他，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伸着懒腰往门口走：“走了走了，明天还得赶飞机呢。”
路过会所大门口，那女迎宾眼波流转间抛了个媚眼，悄摸摸塞进黎乔手心一颗糖。
黎乔笑嘻嘻走到门外撕开糖皮，啪得一巴掌拍过来，手背发出皮肉脆响声。
红色果糖粘着尘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没吃到嘴的甜味转而吃口气，笑目变怒目，黎乔甩着发麻的手背瞪向关朔：“你打我干什么，你有病吧你？”
齐天阳喉咙口憋着笑，语重心长：“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你都多大了，这事不知道？”
哪来的陌生人，陌生人也比那老煞星强，至少不伸手就打人。
黎乔扬着脖颈仍满脸不服：“这楼里哪一个我不认识，你俩才是陌生人。”
关朔突然发了狠，铁钳似的五指攥住黎乔手臂往车的方向拽，指节几乎掐进他小臂的骨头里。
他这一下猝不及防，黎乔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脚跟，举起拳头就要往关朔脸上抡。
关朔反手扣住他挥来的手腕，掌心猛地向下压。
顺着巧劲将人整个抵在了车侧身上，黎乔顺间动弹不得。
齐天阳还在一边看着，只感觉自尊心受到暴击伤害，破口大骂：“你放开我，你脑子让驴踢了吧你，放开…”
关朔嗤笑一声，狭长的眼尾挑着冷谑，拇指碾过他手腕内侧嫩肉：“你不是要揍我吗？扬我骨灰吗？来啊，我看看你多大本事？”
齐天阳慌忙挤进来，掌心按在关朔绷紧的肩头上：“哥，你快松开他呀。”
黎乔眼尾泛着薄红，气的浑身直打抖，嘴上依旧不饶人：“去尼玛的吧，你也就这点本事，趁我不备你搞偷袭，装个屁的大尾巴狼，我告诉你，老子不光扬你骨灰，老子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死了变成孤魂野鬼……”
齐天阳：“黎乔，少说两句。”
黎乔啐了一口：“我少说个屁，我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明天给我滚回你边城去别再让我见到你，你个老煞星你早晚遭报应，你等着吧你…”
关朔身体向前压，手掌陡然用力，盯着黎乔疼得扭曲泛青得脸，声音发狠：“明天，跟我去见爷爷。”
黎乔瞳孔骤缩，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之色，被关朔牢牢捕捉进眼底。
即便处于对方绝对压制之下，骨子里那寸步不让的桀骜之气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消减过半。
还是不肯服输梗着脖子喊：“我不见，你爷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明天就走。”
关朔松开手，退后半步，眸光凉薄，开口满是戏谑之意：“好歹，救过你呢。”
黎乔揉着发麻的胳膊，扫了眼僵在原地，一脸尴尬的齐天阳。
听关朔那意思，关老爷子明天就要来。
那这事就真的有必要谈谈。
按捺住脾气拉开车门：“咱俩的事等会儿再说，先送齐天阳回去。”
齐天阳全程发懵，只模模糊糊知道黎乔和他哥有那么层关系，具体私下里的恩怨却一概不知。
但他见过他哥对白洛铭的态度，两相比较简直天差地别。
他哥一向冷静自持、淡漠疏离，
唯有面对黎乔时，那不加控制的狠戾占有欲才会彻底暴露。
早先确实没经历过什么情爱，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某天夜里辗转反侧，想起黎乔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里，总会因为提到他哥的事，闪出一丝异样。
就是这细微的变化，让他忽然懂得，喜欢与不喜欢之间横隔的，从来不止是一个眼神的差别。
所以人家两个周瑜黄盖，想通后也没什么好掺和的。
非常识相地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刚往前走几步又不放心扭回身：“哥，你别欺负黎乔了，他……”
黎乔一听这话，男人那点自尊心彻底被挫了个粉碎，对着齐天阳方向突地暴呵一声：“你放屁，他是搞偷袭！”
齐天阳连连点头后退：“行行…我走了走了…”
黎乔呼哧带喘，一屁股坐进车里：“给老子他妈的上车。”
关朔悠哉坐进副驾驶：“你再说一句脏话试试。”
黎乔启动车子，脚下一踩，车身猛地蹿上主干道：“你他妈管不着！”
关朔：“学不乖是吧？”
黎乔横他一眼：“去死吧你。”
关朔见他开着车情绪激动，也无意再刺激他。
车内一时陷入沉寂。
车程不长不短，刚好让黎乔火气消了大半。
俩人一同走进茶馆，坐定后黎乔直接开门见山：“你爷爷要是来了，别让他跟我爸妈接触。你自家的事，自己处理好。”
关朔抬手点了壶茉莉花茶，端起茶杯时用余光睃了黎乔一眼，慢条斯理轻啜，才慢声开口：“老爷子要去哪，我管不着。”
黎乔见他那云淡风的模样就来气，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你让他来干嘛？”
关朔：“王爷让他来的，有能耐你去找王爷？”
黎乔想用那壶茶水烫死他：“那你又来焦土干嘛？”
关朔不咸不淡回话：“我来做我的项目，有问题？”
黎乔简直忍无可忍，这一切都因关朔而起。
他要不来，老爷子也不会来，
他做他的项目，求他的王爷爷，未来顺风顺水。
更早以前，要是俩人没搅到一起，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个遭人唾弃，连头都抬不起的境地。
偏这个罪魁祸首像没事人一样，高高挂起，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玩到了极致。
黎乔咬着牙，手指直戳关朔鼻梁骨，义愤填膺：“当初怎么说也是你对不起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要还有点良心，就让你家老爷子离我爸妈远点。”
“我对不起你？”
关朔嗤笑两声，随手把杯子搁到桌上，双臂环胸，眼皮半垂睨着黎乔：“我哪点对不起你了？说来听听。”
黎乔：“现在掰扯这些没意义，如果你还想和我当个融洽的合伙人，那你就少自找麻烦。”
关朔冷漠的眸子毫无温度，薄唇轻撇，语调漫不经心却满是轻蔑：“你这个合伙人有与没有，对我没什么影响。至于你说的麻烦，我倒想知道哪种麻烦是我关朔解决不了的。”
黎乔此刻只感觉万分悲凉，满腔怒气像被针戳漏个窟窿。
栽都认了，何苦在这跟他浪费口舌。
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黎乔低低笑了两声，表情一瞬变得乖张邪性，一如当初…
“谈不拢？那就不谈。”
拿起小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关朔，从今天开始，咱们俩，除了必要情况，老死不相往来！”
椅子在身后划出刺耳声响，黎乔从兜里掏出纸币甩在桌上。
“最后一顿，我请你。”
路过关朔身边时，一缕茶香也难掩盖的熟谙香息，随着冷风若有若无地拂过鼻尖，转瞬消散。
关朔眼眸冷却，一言未发，目光幽深的让人发怵，死死钉在黎乔消失的门廊。
第二天清早，黎乔去了王爷那里。
做人要懂得感恩，不管今后如何，当前的恩情黎乔自然不会忘。
早先为王爷购置的凤凰木树苗，今天刚好送达。
说来也赶巧，再迟几个小时，恐怕都没机会再送出去了。
王爷见他也是欣喜，觉得这小娃娃古灵精怪，送的东西也别出心裁。
黎乔帮王爷栽好小树苗，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树特别好看，叫火凤凰。”
“凤凰来仪，翔于紫盖。五色成章，光被四表，祝爷爷您今后吉星高照，万事顺意。”
王爷笑的合不拢嘴：“孩子，你自己搬来的？不沉吗？”
黎乔笑着摇头，看了眼腕表时间：“王爷爷我得走了。”
王爷总感觉这孩子有心事，又不好问，点点头：“去吧，有空常来呀。”
黎乔垂下眼睫，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和王爷道别后拖着行李直接赶往机场。
下飞机之后，回到他租住的海景房，洗去一身风尘。
然后蜷在飘窗上望着外面海天一色发呆，最后得出结论。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闲！
风风火火套上衣服，直奔崔浩办公室。
崔浩一见他来，笑着打招呼：“你这是要给我个惊喜？来了不提前联系我？”
黎乔熟稔地坐到崔浩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懒洋洋往椅背一靠：“过来避难。”
崔浩大笑起来：“咋的，焦土那边突发沙尘暴？”
黎乔：“可不嘛，一出门满嘴沙子。”
“正好，一切步入正轨，咱俩都还没好好庆祝一下。”崔浩挑挑眉毛：“晚上带你快活快活去。”
黎乔突然前倾身子，眯缝眼睛看崔浩：“快活？”
崔浩笑道：“看你那表情，想哪去了。是不是少儿不宜？”
黎乔颇感遗憾叹气：“嗨呀，不是呀。”
崔浩：“你要啥样的没有，少来了你。”
这话说的没道理，有没有先不说，他现在可是啥样的都要不起了。
谈一次恋爱差点没扒他层皮下来。
晚上黎乔跟着崔浩去了家音乐清吧，灯光幽暗氛围清冷，倒是个适合聊天的好地方。
黎乔环顾了一下四周：“崔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喝酒你还带我来这。”
崔浩笑了几声：”哪的话，这得小零食做的倍儿好吃，我喝你吃，怎么样？”
有好吃的也行，黎乔点头听崔浩继续说：“我还没见过你弹琴呢。”
崔浩指向清吧演奏角落：“我能否有这个荣幸欣赏一下？”
黎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架乌木色钢琴矗立在那里。
也好，这段时间不务正业没碰琴，手倒是挺痒的。
“行啊，看看你是不是我的钟子期。”
黎乔走过去轻触几个音，手感还不错。
音乐伴随着他忧郁清澈的嗓音缓缓响起。
他想知道那是谁，为何总沉默寡言。
人群中也算抢眼，抢眼的孤独难免。
快乐当然有一点，不过寂寞更强烈。
难过时候不流泪，流泪也不算伤悲。
…………
他的歌声不再是一个空壳子，仿佛有了灵魂般。
不知道Ramon教授在的话，会不会感到欣慰…
台下不少人为他献上掌声，这个时候黎乔真的有在想，要不然混娱乐圈也挺好，还赚钱。
但想想也就算了，走哪都得带着个墨镜口罩，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私生活被曝光。
也够憋屈的。
黎乔回到崔浩身边，在他对面落了坐，：“怎么样，还不错吧。”
崔浩拍了拍手：“真行啊，那你往那一坐一唱跟那个那个…”
黎乔接话：“神仙一样。”
崔浩捧腹大笑：“哈哈哈，对，神仙。”
崔浩伸出食指，把一杯酒推到黎乔面前，笑着问：“兄弟，你是不是失恋了？”
黎乔探着头：“我唱的太深情了？”
崔浩抿了口酒：“心里有苦别憋着，咱们人啊，永远都学不会放过自己。”
黎乔目光惆怅，轻叹：“是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低头嗅了嗅崔浩推给他的酒，觉着还挺好闻：“记得送我回家啊。”
崔浩手指点点桌子：“说真的，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
黎乔回味着嘴里小甜酒的味道，居然不难喝。
自嘲牵起唇角：“单着吧，我天煞孤星命，和谁在一起都落不到好下场。”
崔浩摇头：“那说明你没找对人，我找你给你算算命格。”
黎乔差点笑出声：“崔哥，原来你也挺迷信的啊。”
崔浩大手一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你把你生辰八字给我，我找人给你算算。”
黎乔哭笑不得，他自己的生辰八字他自己都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我妈吧。”
崔浩提醒他：“认真点啊，当个事去办。等我找大师给你破解完，保准你这个情路一帆风顺。”
黎乔抿唇点点头：“能不能事业一帆风顺？”
“那…也能。”崔浩拍拍胸脯：“交给我吧。”
那独特的甜酒，黎乔连饮了三杯，却并未沉醉。
相反，只感到一种晕乎乎的惬意弥漫全身。
崔浩在将他安全送回家后，简短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黎乔躺在床上，任由思绪飘远，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酒也不错……
第二日清晨，黎乔被许凤芝的电话铃声惊醒。
瞬间睡意全消，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许凤芝却显得格外兴奋：“儿子，你真是太厉害啦。”
他想象中狂风骤雨的场景并没有影现，他老妈中彩票都没这么开心过：“怎么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