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乔心下一颤,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撞来,直接将他整个人掀起来,重重摔在车前盖上。
后脑狠狠磕在挡风玻璃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瞬间发白。
还未缓过神,那人就又开始发难,揪住他一条腿,硬生生把他从车前盖上给薅了下来,抬手就是一拳。
黎乔尝到满嘴腥甜,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剧痛让他条件反射松口,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那人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
猛地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黎乔的腹部
这一脚力道惊人,黎乔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踢出来一样,几乎要昏厥过去。
那人再次抬起脚,对着黎乔蜷缩的身体踹去。
黎乔被这一脚踢得平躺在地,整个脚掌重重地踩在他胸口,鞋底的纹路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黎乔艰难地喘息着,地下室微弱的光线使他勉强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戴着面具口罩,裹得密不透风。
瞧这阵势,显然并非普通的抢劫匪徒,分明是要他命来了。
黎乔思绪飞速运转,迅速在脑海中筛选着可能结下的仇家,嘴唇被鲜血糊住,费力地扯开嘴角,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张…统吗?”
“林………森?”
那人眸光一闪,脚下猝然发力。
再不挣扎,就真是死路一条。
生死关头,黎乔体内涌出一股蛮力。
他双手死死扣住那人脚踝,腰下一沉,借着地面的摩擦力猛然侧拧。
那人顿时失去重心,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黎乔心里清楚,此刻根本没有机会逃跑。
忍着剧痛起身,猛扑上去一把扯下那人的口罩面具。
这人是个生面孔,黎乔没见过。
不过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紧要关头,也来不及多想,他真该庆幸每天都有坚持健身。让他在这生死关头不至于像蚂蚁一样被人轻易碾压。
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两根拇指狠狠按住对方的眼睛。
这猝不及防的狠厉攻击,让那人瞬间痛入骨髓,口中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惨叫。
那人显然被彻底激怒,双手迅速反应,用力握住黎乔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黎乔感到骨头都要被捏碎。
利用自身的力量优势,猛地一翻身,将黎乔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黎乔趁那人一时间还无法看清楚东西,忍着身上的疼痛,迅速坐起身来抬起一脚,直踹那人头部。
这一脚下去,黎乔身上也不好受,疼痛感几乎要让他窒息。
但此刻绝不能停下。
他咬牙站起来,又是一脚,直踢那人的要害部位。
那人被踢得几乎爬都爬不起来,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着。黎乔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骑到那人身上,照着他的后脑猛捶两下。
那人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在确认那人已经晕厥之后,身体瞬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滑倒在地。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那种钻心的疼痛,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了一般。
趁着意识尚还清醒,他赶紧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报警电话和急救中心。
靠坐在车旁,身体的疼痛如火焚烧,思维却是异常清晰明了。
买凶杀人?那为什么不带武器?
为了给他一个教训?这出手未免太狠了点。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那种疼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最后他把电话打给了他爸,这种时候必然不是自己逞强的时候。
或许是离得较近,最先赶到现场的是黎瑞恩。
黎乔几乎是整个人瘫靠在小轿车侧面的轮胎上,下半张脸被鲜血浸染的触目惊心。
黎瑞恩眼见黎乔这般模样,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瞬间崩塌,他匆忙下车,几乎是踉跄着向黎乔奔去。
他本能地想要将黎乔抱起,又生怕触碰到他的要害,使他伤势更重。
这一刻,他竟慌乱得手足无措,眼眶中也隐隐泛起了泪光。
黎乔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爸这副样子,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本想安慰他爸两句,一张嘴,只感觉肺部剧痛无比,呼吸愈发艰难。
最后也只能用沙哑微弱的声音呢喃:“先别告诉妈…”便吐出一口鲜血,眼睛一沉昏睡了过去。
他失去意识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不停地掠过那些嘈杂的人声,这些声音在他耳中扭曲成如虫鸣般的嗡嗡作响,令他头痛欲裂。
病房里刺目的光线直直袭来,黎乔只觉双眼一阵刺痛,本能地先微微眯起眼睛,缓了缓神,才慢慢将双眼睁开。
他一动,黎瑞恩就急忙走了上去:“儿子…”他嘴唇颤抖着叫出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黎乔干咳了几下,胸中顿感一阵闷痛,嘴巴里也有一股血腥味:“爸…人…抓住了吗?”
黎瑞恩搓了把脸,稳了稳心神,哑声说:“抓住了,说是想抢钱…”
黎乔费力地喘息了一会:“不可能…”
黎瑞恩心疼得手足无措,双眼布满了通红的血丝,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握住黎乔的手,声音几近哽咽:“你先好好修养,把身体养好再说啊~”
此刻,黎乔静静躺在这里,但黎瑞恩的心依旧紧紧揪着,难以释怀。
那股强烈的后怕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倾注了所有的爱与呵护。
纵使在商海之中顺风顺水再厉害,回过头来,终究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父亲,内心深处藏着对子女遭遇不测的深深恐惧与无助……
黎瑞恩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才把事情告诉许凤芝的。
许凤芝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哭的双眼通红,等黎乔躺在病床上做完笔录,她就第一个冲进来,情绪又瞬间控制不住,几乎是扑到黎乔身上,泣不成声。
黎乔笑着伸手抚了抚许凤芝的头发:“妈,我没事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的。”
黎瑞恩叹了口气,把熬好的鸭血汤放在桌子上,柔声安慰着:“没事的,只是肺部有些挫伤,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康复的。别哭了啊,小心碰到儿子的伤口,让他更难受。”
黎瑞恩这么一提醒,许凤芝忙擦擦眼泪,束手束脚的从黎乔身上坐起来,抽噎着问:“怎么回事呀,抢钱就抢钱嘛,给他就是了,怎么会闹的这么严重。”
黎乔不想跟他老妈过多探讨这个事,他还清楚记得,自己提到林森时,那人的反应,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和林森脱不了关系…
但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目前仅是怀疑阶段。
毕竟警察那边也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
如果真是林森所为,那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关朔没在这里,倘若今天躺在这里的是关朔,那他宁愿是他自己。
他还没把这个事告诉关朔,甚至在两人通话时,也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他现在非常不希望关朔回到焦土这边,对他下手都这么狠,关朔要是回来,恐怕只会面临更加凶险的境地。
把许凤芝和黎瑞恩支走之后,打了通电话给林森。
黎乔还是不愿相信,那个幽默风趣,一身君子气度的林哥哥,会做出此等行径。
林森接通电话时并无异样,就是这无异样,才如此令人怀疑。
林森:“乔乔?”
黎乔沉默须臾,低声唤了句:“林 哥 哥。”
电话那边轻笑一声:“怎么了?”
黎乔:“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惊讶吗?”
林森漠然:“我只是惊喜。”
黎乔冷哂:“可我听不出来你多惊喜。”
林森:“你打电话来,不会就为了听我的反应吧?”
黎乔心里发冷,声音更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心中的那位林哥哥,是否还依旧是曾经那个林哥哥。”
林森突然放声大笑:“乔乔啊,我对待我的情人,与对待陌生人,那自然是天差地别的。而这,不都取决于你吗?”
黎乔深深地闭了闭眼睛,挂断电话。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
然而林森似乎并未打算就此罢手,当晚便提着一堆东西登门拜访。
黎乔这个是单人VIp病房,通常晚间是不允许放任何人探视的,林森自然好手段。
病房内早就熄了灯,月影稀疏地从明窗内照进来,光线浅薄暗淡,连人脸的轮廓都勾勒不出,只有恍恍惚惚的一个人影在微微闪动。
若不是他开口说话,黎乔此刻怕真是要惊叫出声。
但与鬼神相比,最令人惊惧的,难道不是人心吗?
林森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光听声音竟也有几分怅然之感:“我来看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电话里怎么不说呢?”
黎乔冷笑:“我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
林森嗤笑:“我在意你,你的所有事情,我自然都了如指掌。如今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又躲在哪个角落偷闲呢?”
黎乔:“我男朋友的行踪,就不烦你操心了。只是你选择这个时机来探望我,实在是不够明智。”
林森笑声更加放肆:“你是指楼下的便衣警察吗?太天真就是蠢啊,乔乔~”
黎乔的手在被褥下暗暗揪紧,对,他就是太蠢,才没有将温逸严的警告放在心上。
心下一沉,刚想伸手去触碰床头的护士铃,被林森识破意图,一把攥住,缓缓地将黎乔的手放回被子里:“不用紧张,我不会怎么样的。没办法,谁让我真的喜欢呢。”
这话可真耳熟…
林森:“我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他?”
这人脑子八成是被驴踢了,先找人胖揍自己一顿,然后还敢来问自己选谁不选谁的荒唐问题…
黎乔现在就是身体没恢复好,不然一定从床上跳起来暴揍他一顿才解气!
黎乔:“你是在威胁我吗?”
林森施施然:“我只是在教你,应当学会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你选择关朔,你喜欢他我没意见也没办法。”
“但他会为了你放弃边城的全部,留在焦土吗?还是你去边城?”林森轻笑几声,继续说:“他能保护你吗?你那天晚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黎乔嗤笑着反唇相讥:“你也就能在我面前装装样子了吧?你不过是趁着关朔不在才敢对我出手,其实心里头怕他怕得要命吧?”
看着林森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心下愈发爽快。
“我就是选他,他比你强百倍,比你英俊潇洒,就连行事作风都比你高明磊落的多。你跟他比,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就是个…嗷~”
黎乔向来嘴巴不饶人,毒的时候能句句精准戳中他人痛点。
这几句话像利剑一样,刺中林森要害。林森脸色瞬间变得阴鸷无比,骤然伸出手,用力扼住了黎乔的下巴,那力度像是要将黎乔下颌骨捏碎一般。
他凑近黎乔的脸,黑暗中那目光毒如蛇蝎,阴冷开口:“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这样出口伤人吗?”
事已至此,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黎乔毫不迟疑地挥起拳头,重重砸向林森的脸。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他这一动作过于猛烈,牵动了心肺处的旧伤,隐隐作痛起来…
林森实实在在挨了这一拳,却也不甘示弱,猛地翻身将黎乔压在身上。
黎乔的伤还没好利索,被林森这么一压,更是疼得他五官都变了形。
林森牢牢控制住黎乔乱挥的双手,按在身体两侧,低下头,嘴唇贴近黎乔耳廓,沉声道:“惹上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我就给你个提示好了,想想边城谁看你最不顺眼吧。”
轻吻了一下黎乔耳垂,继续用那低沉声音说:“我林森还不至于为了你把事业毁于一旦,你仔细想想吧,乔乔~”
黎乔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愕,很快便恢复如常:“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了。”
林森确认黎乔不会再乱挥拳头之后,便松开了他,从黎乔身上退了下来,冷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我林森就算权势滔天,也不敢在王爷和黎叔叔眼皮子底下动土。更何况还有个关朔在,这盆脏水想要泼到我头上,我林森可领受不起。”
黎乔沉默不语,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霎时心乱如麻……
林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弄褶皱的衣摆,凉幽幽开口:“良禽择木而栖,乔乔,你可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上一身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