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末这个时期,想要一统天下,可以说,在大一统的王朝末期,是最难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到了末期之时,军队基本上都会变的孱弱,那么编练一支强军后,甚至可以横扫千军,打的朝廷正规军一溃千里。
但唐末不同,整个国家分散成了几十个藩镇,每个藩镇都是相对独立的,这就有点类似于春秋诸侯国。
每个人都将地盘,视做自己的基业,那是不遗余力,绞尽脑汁的想要守住基业,便如孱弱如振武军王卞那般。
若是陈从进想要夺了王卞的节度使,那么王卞很大概率,就会和陈从进翻脸,就算打不赢,他也要打一仗试试,不打就不服,当然,打了之后,也是不服。
而这么多藩镇,其中总会出现一些难啃的硬骨头,常年累月的征伐,人总是会疲惫,一路胜自然是最好的,但是那些屡屡兵败后,还能东山再起的人物,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比如刘邦。
………………
晋阳城中。
陈从进本来想着,是不是应该把晋阳城外匠作院的所有工匠都迁移到幽州去,但是等陈从进亲自去视察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河东匠作院的规模,比起幽州来说,那也是不遑多让,如果大规模迁移,肯定会影响军械的打造效率。
正常情况下,军队需要补充兵甲,刀枪,都是会直接从武库里面调拨,然后再从匠作院打造,用以补充武库。
不过,这些年天下越来越混乱,对于铁甲,兵刃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匠作院的也就成了藩镇中最为繁忙,也最为重要的一处机构。
战争打的就是国力,而想在战场上,获取到足够的优势,那么就需要将国力转换成战争所需的物资,比如铁甲,兵器。
铁甲,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当初陈从进当上队头后,得了副铁甲,那是十分的高兴。
即便是现在,幽州军中,身着铁甲的,也基本上伙长及以上的军官有,只有陈从进的亲卫牙军,以及雄平军中,有大规模列装铁甲。
铁甲太贵了,整个幽州军中,那是大批量装备皮甲,如今的卢龙商号,规模也是越变越大,大量的商队,在奚部,契丹,乃至鞑靼草原中,到处游荡。
不仅是商队收购,对于契丹,奚部这样的内附的大部落所上贡的,除了牛羊,战马之外,还有大量的皮毛。
匠作院制作的皮甲,盾牌,牛皮,马皮,猪皮,羊皮都能用的上,经过一系列的特殊工艺后,这些皮甲,也能提供不错的防护。
当然,皮甲再好,还是没法跟铁甲的防护力相提并论,但铁甲好归好,除了昂贵之外,日常的维护,清理,那都是件麻烦事。
不过,即便是这帮粗糙的武夫,对于铁甲,那也是每日擦拭,清理,毕竟这玩意关系着自己的小命。
为了彻底的控制河东匠作院,陈从进特意行文在幽州的萧郗,令其将幽州匠作院院使韩佑,调任至河东匠作院使。
而韩佑上任,也不仅仅是光杆司令,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各级的工匠,总人数共计七十多人,至于空出的职位,则按副职接替。
不过,铁甲虽然贵重,打造不易,但是陈从进这一回,却是得了不少铁甲。
其中的缘由,便在于前番击败朝廷联军后,陈从进不仅是夺了河东,还得了大批量神策军降俘身上的铁甲。
朝廷的神策军,能打不能打那是另一回事,待遇好,装备精良那定然是毋庸置疑的。
以前练兵的时候,以为足兵足食,待遇丰厚,装备精良,将门之后,这些条件汇聚到一起,就能打造出一支强悍的军队。
但很可惜,神策军完美的符合这些条件,就是战斗力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陈从进在晋阳城中,待到十一月中旬,方才准备回返幽州的。
对于晋阳城,陈从进留下了向元振及经略军镇守晋阳,并以武清郡王之名义,临时授予向元振为晋阳留守。
同时,河东降军所改编的四军,张彦球随陈从进回返幽州,王君振,丁全礼皆镇晋阳。
伊钊是河东老将了,陈从进对此人不是很信任,不过让其上位,也是有着安抚河东军心的缘故。
所以,伊钊被陈从进调到灵石及阳凉北关之地镇守,给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防止河中王重荣突进河东。
如此一来,伊钊的钱粮供应,后勤补给,全部都依赖于晋阳城,到时候时日一久,温水煮青蛙,军正使,缉事都慢慢渗透进去,控制住整个河东军,只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王君振,那早在当年李克用叛乱时就归降了陈从进,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算是融入了幽州军体系中。
所以,在晋阳的防守力量中,丁全礼是降将,且立有大功的降将,王君振,向元振二人,皆是陈从进所信任的将领。
在离开之前,陈从进还特意去郑从谠的墓前祭拜了一番。
对于郑从谠这个老相,那他的一生,也算是多姿多彩,出身名门之后,祖父是司徒,父亲是节度使。
自己又是进士及第,历任校书郎,尚书郎,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吏部侍郎,宣武节度使,岭南节度使,刑部尚书,河东节度使,兼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兵部尚书,参议政事。
郑从谠的一生,符合了儒家文化中,儒帅的定义,这也是他以节度使之位,卒于任上后,却被朝廷赐予文襄的谥号。(注,原历史上,是被赐谥号文忠。)
在祭拜完郑从谠,政治姿态做足后,陈从进正式踏上回返幽州的路程,此番出兵河东,历时近一年之久。
家中已经来信,言诸子皆长,嫡长子陈韬年过七岁,已能明事理,通《论语》等儒家经典数篇,亦知洒扫庭除,问安亲长,昔年绕膝嬉闹之态,今皆彬彬有仪。
陈从进看完信后,心中了然,这是妻子在担忧,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重,以至于她对嫡长子的要求,也越严苛。
这样是不行的,于是陈从进特意回了封书信,除了嘘寒问暖外,还嘱咐道:“韬儿虽聪慧可嘉,终是垂髫稚子,然不必以成人之仪苛之,且允其戏逐阶前,偶得嬉游之乐,方不负童年时光,过严则恐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