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存听到玮瑎的呼喊声,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口中连忙喊道:“快!快!太子快下马,再跑下去,危险啊!前面还有好几波伏兵,赶紧停下来!!!!”
“太子快走!我等一定拼死拦住此人!”玮瑎身边的护卫,心急如焚的喊道。
玮瑎心中纠结,马速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而就在此时,身边的一个护卫,被史敬存一箭射中脖颈,当即滚落马下。
玮瑎知道,这是敌将在警告自己,而看着护卫满脸血污的模样,死亡的威胁,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
“别放箭!”
渤海太子玮瑎停下了马速,身边尚存百余名亲卫,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史敬存和他身后的骑兵。
史敬存脑筋一转,笑呵呵的说道:“你是渤海太子,身份尊贵,和咱们这群大老粗不一样,你放心,只要放下武器,我保证你的安全,而且等战事结束后,我一定请求大王,亲自护送你回去,继承王位!”
“放下武器,降了!”玮瑎沉声道。
到了这个地步,百十号人拿着武器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恭顺些。
史敬存兴高采烈的带着俘虏,往后方而去,这可是件大功劳,他得亲自去献俘,谁替自己都不成。
而就在往回走的途中,踏漠军中另一名骑将涅里香,正急奔而来,一看到史敬存,便大喊道:“快!快往前追啊,你带这些俘虏有什么用,前面有条大鱼!”
史敬存嘿嘿一笑,问道:“什么大鱼?”
“渤海国的太子,带着一些人跑了,我是刚刚拷问了俘虏,才知道的,这事,我谁也没说,就告诉你一个人,赶紧上马,一起去追!”
见史敬存一脸笑容,涅里香心中一咯噔,不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顺着史敬存马鞭的方向,涅里香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即便是有些狼狈,但还依稀可以看出此人,容貌甚佳。
“这……这不会就是……”
“对,这个就是渤海国的太子,这才是大鱼,剩下那些跑了就跑了,无所谓了,不过,你要是不嫌累,可以继续追一追,大功没有,苦劳倒是能得一些。”史敬存说完后,哈哈一笑。
……………………
陈从进得知部下抓住了渤海太子,闻言十分高兴,这场仗,原本胜算七成,有了这个渤海太子,胜算直接飙升九成了。
等到玮瑎被带入营中后,陈从进迫不及待,连忙派人,将渤海太子带到敌营阵前,大声宣传,渤海太子被俘的消息。
渤海大营中。
营外的呼喊像一块巨石砸进渤海军心湖,只是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军卒瞬间冻结的死寂。
太子跑了的消息,早已在营中有些传闻,但是这些传闻都被左相杨震霖给压下来。
为了压制消息,有三个嚼舌根的军士,还被杨震霖以祸乱军心的名义,给斩了。
但是现在太子被俘,营外那幽州骑兵耀武扬威的模样,让所有军士都知道,太子逃跑定然是真的,被俘也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只要太子在营中一露面,什么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粮道被断,大营被围,援军皆无,储君弃军而逃,又被敌人俘虏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噩耗,让渤海士兵的军心士气,一落千丈。
杨震霖正立于高台之上,遥望着那支耀武扬威的幽州骑兵,他的目光已然凝固。
太子被俘的呼喊声,一刻不停传进耳中,他望向营外被押着的那个身影,虽然隔得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凌乱的锦袍、失魂落魄的姿态,杨震霖知道,这事,肯定是真的。
“左相,军中军心不稳,要赶紧通传全军,太子已经安全回返中京,外面这个人,是假的,这都是敌人的诡计!”谋臣神色焦急,语气急切的低声说道。
杨震霖点点头,示意就按谋臣的法子去办,如今这个局面,这个法子是唯一可行之策。
但这个话,连底层的军卒都不能尽信,中高层的军将皆已知道,太子逃离,也知道当下的军心士气,已不堪再战。
因此,在杨震霖走下高台后,诸将齐聚,请求左相尽快做决定。
虽然这些将领没说做什么决定,但杨震霖心里清楚,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心中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不敢第一个开口。
只是沉默良久,终究是要有人开这个口的。
有一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道:“左相,事已至此,莫再强撑,太子既遁,军心已溃,再战不过徒伤将士性命。
末将以为,不若暂降,此举并非苟活,实乃存此六万将士,今我军虽挫,然此六万之众,乃渤海精卒,若一旦尽丧,国中再无可用之兵。”
有人开了口,接下来附和的人就多了,诸卫大将皆言,不若暂降以全实力,待他日整饬之后,尚可再图后举,若一意死战,丧败失军,国祚亦将随之倾颓。
又有人言,渤海乃大唐册封之属国,陈从进乃大唐节帅,其尚且不敢吞并大同,振武诸弱小节镇。
渤海乃大国,其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举覆灭,所以,现在归降,乃是保存实力,总好过兵败之后,签订城下之盟。
众人一言一语,可杨震霖依旧不发一言,以至于帐中逐渐安静下来,诸将皆垂首,不再言语。
杨震霖闻言,面沉如水,良久无言,部下皆无战意,他知道,完了,不止是渤海国,对他自己而言,无论是兵败,还是投降,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这一仗,从太子被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即便是未开战,他就知道就算硬打,部将也不会尽心尽力。
除了徒耗将士性命,没有其他益处,就连想要以悲惨失败,来提振国中士气都无法做到。
此时他的老眼里第一次泛起了血丝,不是怒,是彻骨的无力,他终究还是成了渤海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