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陆谨言的喉间突然不受控地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打嗝声。
这声饱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湖面，屋内说话的声音响戛然而止。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饭桌中央，陆谨瑜举着碗的指尖微微发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熟透的虾子红。
他喉结滚动着想要解释，可泛红的耳尖已经将他出卖——后知后觉今天这红烧鱼实在太对胃口，浓稠的酱汁裹着米饭，不知不觉竟扒完了两大碗。
“哇哦，二哥今天吃撑了啊。”陆萱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脸促狭地调侃道。
她的话音刚落，饭桌上便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陆谨瑜瞪了陆萱一眼，小声嘟囔道：“就你话多。”
可他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沈娇娇看着陆谨瑜这副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却又不忍他继续尴尬，便笑着打圆场：“这饭菜太香了，我都差点没忍住多吃几口呢。”
陆母也笑着接过话茬：“可不是嘛，就连我也忍不住贪嘴，多吃了半碗。”
陆谨瑜听了他们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饱意似乎又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陆萱突然捂着嘴笑出了声：“二哥，你不会又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谨瑜便感觉喉咙一紧，一个嗝又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这次比刚才的还要响亮，饭桌上的笑声更甚了。
陆谨瑜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匆匆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我吃饱了，先回房看书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看着陆谨瑜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角笑出细密的皱纹，“这孩子，看不出来还是个脸皮薄的。”
沈娇娇掩住唇角的笑意，：“谨瑜这是长大了，要面子了。”
她话音未落，陆萱突然挺直脊背，“我也长大了！”
陆母笑道，“是是是，你也长大了，吃饱了就出去走走，消消食。”
陆萱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好。”
陆萱欢快的去了院子里。
“娇娇，今个儿下午王婆子说她家丫头下月初一成亲，叫我们去吃喜酒，听说他们请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呢。”陆母看着沈娇娇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慢慢道来。
沈娇娇点了点头，“娘，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些，下午我带着萱儿出去钓鱼时遇见了沈月，她已经告诉我了，说是嫁给镇上的大户人家做妾。”
陆母听闻，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怪不得王婆子这般舍得，请了一个村的人去吃喜酒，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伸手拍了拍大腿，语气中既有惊讶，又带着几分了然，“那大户人家出手阔绰，王婆子怕是得了不少好处。就是可怜了沈月那丫头......”
村里的人家，只要是日子过得下去的，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
沈娇娇摇了摇头，“娘，沈月可是说了，她光那娉金都得了五十两呢，想来人家是乐意的。”
陆母说道，“这丫头年轻，那大户人家的妾是那般好做的？王婆子也真是的，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姑娘不懂，难道她活了那大半辈子的人会不懂吗？”
沈娇娇道，“这都是个人的命，娘你说多了，人家还以为你阻止人家飞黄腾达呢。”
陆母点点头，“娇娇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沈娇娇又问道，“娘，你说下月初一我们家送些什么好呢？”
陆母细细说道，“关系亲近的或送些帕子衣裳什么的，像咱们这种关系普通的给十几文钱，或是拿些鸡蛋就够了。”
“前儿李婶子家办喜事，我瞧着她家收的贺礼，也就是些粗布、糙米，大家日子都紧巴，意思到了就行。”
沈娇娇和陆母又聊了一会儿，陆母便起身收拾碗筷，拿进灶房里洗了起来。
陆萱顶着一头乱发，正追着院里的芦花鸡满院跑，裙摆沾着草屑，小脸被跑得红扑扑的。
沈娇娇唤她：“萱儿，过来漱牙。”
小丫头闻言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露出两颗小虎牙：“来了。”
说是漱牙，其实就是将柔软绢布仔细绑在青树枝上，又取出个小木盒，里头装着牙粉，掺了白芷、青盐......的一盒鹅黄色的粉末。
就这小小一盒还不便宜呢。
沈娇娇有异能，不怕蛀牙，但不漱牙总是有地方不得劲，再说了不是还有陆家人吗，若是牙疼起来，那真是个没个头。
尤其是在古代医疗不发达的情况下，真要是牙齿坏了，连治都不好治，陆家之前买不起牙粉，都是早起用盐水漱口。
自从沈娇娇来了以后，便给家里买了牙粉，要求家里每个人一天必须漱两次牙。
而且家里还要做生意，若是一张口就将人熏到了，那还做什么生意？
刚开始陆家的人都不习惯漱牙，但渐渐感受到了漱口的好处，每个人都自觉的一天早晚两次漱牙，从不落下。
“来，张开嘴。”沈娇娇将沾了牙粉的绢布枝轻轻探进陆萱口中。
陆萱接过木枝，按照沈娇娇教过的方法细致擦拭每一颗牙齿，粉末在齿间化开时，带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陆萱喝了一口清水，咕嘟咕嘟的将口中的牙粉味道洗干净，又吐了出来。
“好凉！”陆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咯咯笑起来。
陆萱伸出手，对着掌心哈了口气，闻到香味儿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漱完口再喝口水。”
沈娇娇递过陶碗，看着陆萱鼓着腮帮子认真漱口的模样，心底泛起暖意。
陆萱漱完口，突然踮起脚尖，像只雀跃的百灵鸟般凑到沈娇娇跟前。
她仰着沾着水珠的小脸，故意张大嘴巴，露出两排还带着奶气的乳牙，脆生生地问：“嫂嫂我的牙齿白不白？”
沈娇娇望着那排沾着牙粉清香的牙齿，泛着珍珠母贝般柔和的光泽，比往日用盐水漱口时干净透亮许多。
她忍不住伸手刮了刮陆萱的鼻尖：“白，是个干净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