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她曾得侯府的恩惠,因此哪怕被他们赶回云安三年,死里偷生地活着,她也都认了。
可缨儿算什么东西?
她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宋氏的事,这缨儿却公然毁她名声,害得她被侯府厌弃,差点性命不保。
今日这笔账,她得先讨回来些。
四周的下人们见状,亦是议论纷纷。
“是啊,我记得当初世子夫人刚回来,少夫人还特意去宁玉轩看她了呢!”
“结果少夫人当场便发了旧疾,世子夫人好心救治宋少夫人。”
“这缨儿忽然跳出来,非说世子夫人是在毒害少夫人!简直就是空口白牙胡乱污蔑人。”
说到底,缨儿也只是一个丫鬟,即便她是宋氏的陪嫁丫鬟,那也不过是个仆从罢了。
若被针对的人是宋氏,那下人们说不定还要掂量掂量。
在缨儿和世子夫人之间,大家自然是一边倒的帮着凌芜。
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
夏氏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竟还有这种事?缨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氏再不发作,所有人都会以为侯府的府规是摆设,一个丫鬟竟然也能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
缨儿在夏氏的呵斥声中,吓得瑟缩了下肩膀,满脸慌张道:“侯夫人,我当时真的只是太担心少夫人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冤枉世子夫人的!缨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侯夫人息怒!”
宋氏咬了咬唇,走到凌芜面前:“姐姐,缨儿都是为了我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计较了!”
凌芜冷冷看向宋氏:“李嬷嬷一把年纪了,犯了府规,不也依旧要被世子爷惩治,若非我以旧事相抵,今日若被责罚的是李嬷嬷,不知道宋少夫人可能做到如此宽宏大量?”
这侯府上下,口口声声强调着她的身份,说她是这府上唯一的世子夫人,可偏偏每次遇上她的事,总能做到轻拿轻放。
她今日倒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侯府打算怎么处置这事。
夏氏也看懂了凌芜的意思,当即厉声道:“来人!将这缨儿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宋窈儿含着眼泪,走到朝轩昱身旁:“都怪我不好,若我那晚没有发病,就不会害得缨儿跟着我遭罪了!她这都是一心为了我!”
朝轩昱看着宋窈儿,眼底闪过一抹怜惜,一番欲言又止后,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之前按府规惩处的话是他亲口说出去的,如今凌芜拿他的话来做文章,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何况缨儿的确几次以下犯上,凌芜作为主子惩治她也是应当。
宋窈儿呜咽了一阵,见朝轩昱不动声色,她也就放弃了。
缨儿很快被带了下去。
关氏笑着走上前,拉着宋窈儿的手走到凌芜面前:“一个奴婢罢了,没必要为她闹得家宅不宁!你们两个都是轩昱的好妻子,可不能为这贱婢生了嫌隙。”
关氏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凌芜这表面是为惩治下人,实则在打宋氏的脸。
只要能让两人恢复表面的平和,别说一个缨儿,便是十个缨儿也照办不误。
凌芜早也看透了这侯府上下,包括老夫人在内,皆是演戏的高手。
凌芜笑了笑,温声道:“祖母说的是,不管怎么样,奴婢是奴婢,主子是主子,我和妹妹的感情依旧如初,怕只怕妹妹为此记恨于我。”
凌芜话说到这份上,关氏自是很满意,立刻道:“窈儿这孩子最明事理,她才不会!是吧?窈儿?”
感觉到关氏投来的目光,宋窈儿连忙笑着点头。
若此刻宋窈儿再多说些什么,却反倒显得她这个做晚辈的不懂事。
此刻夏氏也走上前来,她看了看凌芜,又看了看宋窈儿,故作不快道:“宋氏你也是,明知阿芜身上有伤,竟是行事这般不谨慎,平白多出这么多事来!”
宋氏低着头,她是惧怕宋氏的,这个家里除了侯爷之外,她最忌惮的人便是夏氏。
夏氏看着修佛,实则面慈心狠,雷厉风行,行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儿媳受教,日后定会谨言慎行。”宋窈儿急忙应声道。
夏氏满意地颔首,目光落在凌芜身上:“咱们这个家里万事以和为贵,做任何事前当再三思量,不可意气用事!都记住了吗?”
这话明摆着是在敲打凌芜。
凌芜却只是静静坐在那儿,仿佛听了,又仿佛没在听。
事情总算过去了,众人也纷纷散去,关氏临走前仔细叮嘱李嬷嬷和苏叶,让好生照顾凌芜。
“姐姐,我也先走了!今天的事真的对不住了!”宋窈儿一脸自责,说完不等凌芜反应,她却是先捂住了心口。
朝轩昱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扶住宋氏:“窈儿!你可是又不舒服?”
“别是又犯了旧疾,妹妹还是早回休息吧,别到时候出什么事又来怨我。”凌芜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朝轩昱微微皱眉,有些责怪地看向凌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窈儿已经这般低声下气了,你就不能退一步?”
凌芜懒得再与他废话。
朝轩昱考虑到宋窈儿的身体,便也没有再耽误,扶着她回去了。
朝轩昱走后,院中便只剩下凌芜和朝轩铭二人。
朝轩铭就立在廊下,距离她不远不近,即便凌芜不去看他,余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瞥见他。
此刻朝轩铭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凌芜有意忽视那道强烈的目光,在李嬷嬷和苏叶的搀扶下,艰难地起了身。
她缓缓走过朝轩铭的身侧,仿佛从始至终没有瞧见过他这个人。
如果可以,在这个家,她最不愿见的人便是朝轩铭。
“你的伤……”他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伤好些了吗?”
凌芜背对着他,沉沉倒吸了口气,尽量压下心头那一缕异动:“你眼下多问一句,我便多疼一分!”
朝轩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