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很快为她指了路。
“夫人,您真的能走吗?要不奴婢扶您去吧!”侍者想要伸手,却被凌芜悄悄错开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凌芜踉跄着离去。
她顺着侍者所指的方向,好不容易走到了侧门。
走出府门,她扶着墙壁,缓慢走出巷道,看见不远处停靠的侯府马车。
她踉跄着走过去,差一点就摔倒在地,被车夫及时搀扶住。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抖得这么厉害?”车夫低声询问道。
凌芜摇了摇头,正欲上车,目光无意间落向不远处的王府正门。
日光下,紫袍矜贵的青年负手立于阶前,面前是一驾四角包金的宫车。
宫车内露出半张娇美的面孔,二人互相对视,乍一看很是般配。
凌芜沉默片刻,敛回眸光,支撑着身子爬上马车。
“对了夫人,谢小姐方才还来问过你,要不要去找她打声招呼再走。”车夫提醒道。
“你去帮我和她说一下,就说我身子不适,先回府上了。”凌芜轻声道。
今日的事,她并不想让谢彤知道,免得让她担心。
车夫应声便过去了。
凌芜整个身子好似被撕裂般的疼,疼得她几乎坐不住。
凌芜趴在车里疼晕了过去,直到再次醒来,耳边是车夫的说话声。
“夫人,咱们到家了。”
凌芜睁开眼,吃力地裹住身上的披风,踉踉跄跄地走下马车。
她刚进到侯府,碰上迎面而来的朝轩昱。
“上哪去了?你不是早就离开王府了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故意让大家担心你是不是?”他满脸怒意,厉声质问。
凌芜看都没看朝轩昱,绕过他,缓缓朝前走。
她现在懒得搭理他,只想赶紧回屋休息。
朝轩昱对凌芜这冷淡的态度很是不满,跟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在跟你说话,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他一抓她,牵动着她浑身的伤口,疼得凌芜差点倒下去。
宋窈儿连忙上前劝说:“夫君,你别怪姐姐了,她定是和谢小姐玩得高兴,一时忘了时辰而已。”
朝轩昱冷哼,嘲讽道:“被薛碘那般羞辱你竟然还有心思出去玩闹,我看你压根不配做凌家人”
凌芜原本精神萎靡,一听这话,仿佛是被触到某根神经,她猛地抬头看向朝轩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薛碘和凌家有仇?”
朝轩昱忽然沉默下来,此刻他才发现凌芜的脸色出奇的惨白。
可她一向身子虚,脸色难看也不稀奇。
“我在问你话呢!回答我!”凌芜死死揪住朝轩昱的领口,瞪着他。
朝轩昱一把扯开凌芜的双手,攥住她臂膀冷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这么多年若不是因为你这个凌家女,侯府也不会一直被薛碘针对。”
他松开她的瞬间,凌芜好似失去全身力气,摔倒在地。
浑身伤口被拉扯,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
可这些伤加起来,也比不上心头的痛,她含泪望向朝轩昱,声音哽咽道:“是他害死凌家上下的,对吗?”
朝轩昱望着凌芜这副近乎破碎的模样,心口也好似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冷冷看向她,声音微颤:“不错,他是凌家仇人。这下你满意了?”
“朝轩昱!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关老夫人快步走来,从来和蔼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厉色。
朝轩昱神色复杂地看向凌芜:“不是我想说,是她非要问的。”
“况且这事朝堂上谁人不知?有何可隐瞒的?”
说话的功夫,夏氏也赶到了,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在凌芜的面前掠过。
她望着他们,一遍遍地望过去:“你们……一直都知道?”
朝轩昱望着凌芜眼底的崩溃,一时心口钝痛,忽然又有些后悔冲动之下告诉她这些了。
关老夫人急步走上前,搂着凌芜:“阿芜!我可怜的孩子!我们不是故意隐瞒你,实在是为了侯府,不得不……”
“噗!”不等关氏说完,凌芜一口血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无人吭声,就连关氏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凌芜怔怔地看向关氏:“你明知他是我的仇家,却将我送去薛府门前,让我跪着求他?”
关氏眼泪霎时落下来,张了张口,却颤栗得说不出话。
凌芜缓缓仰头,目光扫过宋窈儿,再落于朝轩昱的身上:“你明知他是我的仇家,却让我卑躬屈膝地去伺候他的狗?”
朝轩昱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你们……知道一切,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对他奴颜婢膝!”她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不清。
凌芜不知是太疼了,还是气愤过头,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关氏慌乱地扶住她:“阿芜,你身子不好,先不要这么激动。”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拖累了侯府,我去云安三年,给你们心尖上的巾帼英雄让位置,我以为我和侯府从此互不亏欠,你们为什么还要如此折辱我?”凌芜沙哑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可是她仅剩的家人!
他们亲眼见证她家族的灭亡,看着她从金尊玉贵的云间月沦为深渊谷底的脚下泥,看着她的身子被一点点拖垮,看着她满身负累地绝望度日!
如今还要看着她的尊严被仇人踩在脚下,看着她去给仇人卑躬屈膝,将最后的那口傲气耗尽,看着她一点点枯萎,变得面目全非!
他们!是她仅剩于这世间的亲人!是她受尽折磨也不舍丢弃的最后一丝温情,可他们却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次又一次!
“呵呵……哈哈哈……”凌芜含血大笑,血泪交融,将那她那张瘦小的面孔衬得疯癫又惨烈。
“姐姐定是伤心过度,才会说这些,我们不会和姐姐计较,只是如今薛碘权势颇大,就算真的是他害了凌家,咱们侯府也是无能为力啊!”宋窈儿一脸无奈地叹息道。
凌芜目光定定落于宋氏身上,神色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