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联军第二道防线的望楼上,李倚在高仁厚、李振等人的陪同下,远远望着西川军“凯旋”而归的喧嚣景象,以及被他们“收复”的那一小片狼藉的阵地。
高仁厚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大王,鱼儿咬钩了。杨晟演得不错,西川军这士气,倒是被他‘打’出来了。”
李振笑道:“些许壕沟箭塔,换得杨晟取信于陈、田,掌控北门,这买卖,划算得很。只是苦了那些佯败的将士,要做出那般狼狈模样。”
李倚嘴角带着笑容,目光深邃,望向远处的成都城,:“欲取之,必先予之。让陈敬瑄和田令孜再高兴一会吧。
这点甜头,喂饱他们的侥幸心理,才能让杨晟这步棋,发挥最大的作用。告诉将士们,演得很好,都有赏。接下来,就看杨将军如何唱好城内这出戏了。”
成都城内,气氛截然不同!杨晟“大胜”而归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全城。虽然大部分人依旧饥饿惶恐,但这久违的“胜利”无疑像一针强心剂,让绝望的死水泛起了一丝虚幻的泡沫。
节度使府内,更是张灯结彩,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庆功宴。
陈敬瑄和田令孜一扫连日的阴郁,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兴奋。
“杨将军!真乃吾之卫霍也!”陈敬瑄亲自举杯,走到杨晟面前,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今日一战,扬我军威,破敌锐气,实乃滔天之功!本帅定要上表……不!本帅现在便擢升你为西川行军司马,总领成都内外诸军事!赏金千两,贡绢五百匹!”
田令孜也笑得见眉不见眼,亲热地拉着杨晟的手:“某早就说过,杨将军忠勇无双,必能堪当大任!今日果然应验!有此大捷,成都之围必解!将军乃西川再造之臣!来,某敬你一杯!”
席间其他西川将领,无论真心假意,也纷纷上前敬酒,各种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杨将军用兵如神,末将佩服!”
“昨日小挫,乃骄兵之计,今日便让敌军见识了我西川健儿的厉害!”
“有杨将军在,成都安矣!”
杨晟脸上堆着谦逊而激动的笑容,一一回敬,应对自如,仿佛完全沉浸在这“胜利”的喜悦和“知遇之恩”中。
然而,席间有一人,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便是宋行能。他看着风光无限的杨晟,看着陈敬瑄和田令孜那副恨不得把杨晟供起来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嫉妒、怨恨和一丝不安。他本能地觉得这场“胜利”来得太蹊跷,但他又拿不出证据。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杨晟觉得时机已到。
他放下酒杯,对着陈敬瑄和田令孜躬身一礼,语气“诚恳”地说道:“陈帅,军容!今日虽小胜一阵,然敌军主力未损,退而未溃,必会卷土重来。
北门之外,乃我军今日血战收复之地,亦是对敌最前沿,至关重要。末将请命,亲自镇守北门!一则便于休整士卒,抚慰伤员;二则亦可就近监视敌情,随时准备再次出击,扩大战果,争取早日为陈帅和军容彻底解围!”
此言一出,热闹的宴席顿时安静了几分。
陈敬瑄和田令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镇守城门,尤其是北门这样的要冲,兵权非同小可,一直以来都是由他们的绝对心腹把持。交给杨晟……
宋行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了出来,大声反对:“不可!杨将军连日征战辛苦,岂能再劳烦将军驻守险地?北门一直由末将部属负责,熟悉防务,还是由末将继续看守为宜!杨将军应在城中安心休整,以备日后大战!”
他绝不甘心让杨晟掌控如此重要的位置。
杨晟心中冷笑,脸上却瞬间涌起“悲愤”和“委屈”,他猛地看向田令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军容!末将深受你知遇之恩,早已发誓肝脑涂地以报!今日请守北门,绝非贪恋权位,实是一心为了早日破敌,为陈帅和军容分忧啊!
莫非……莫非军容和宋将军,至今仍信不过末将?若是如此……”他声音陡然提高,显得异常“激动”,“末将这便交出兵马印信!请宋将军出战!末将愿为一小卒,附于宋将军骥尾,看他如何破敌!”
说罢,他作势便要解下印绶。
这一下以退为进,弄得宋行能措手不及,脸色煞白。让他出战?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田令孜和陈敬瑄也慌了。如今全靠杨晟撑场面,若把他逼反了或是寒了心,谁去打仗?宋行能这个废物吗?
田令孜连忙起身,狠狠瞪了宋行能一眼,斥道:“宋将军休得胡言!某与陈帅对杨将军信任有加,岂有疑心?”他转而安抚杨晟,“杨将军一片赤诚,某岂能不知?将军愿镇守北门,那是再好不过!便依将军所言!即日起,北门防务,一应交由杨将军全权负责!宋行能,你部即刻移交防务,不得有误!”
陈敬瑄也赶紧打圆场:“正是正是!杨将军切勿多想!一切便依将军之意!”
宋行能碰了一鼻子灰,看着田令孜严厉的眼神,不敢再争,只得悻悻然低头应道:“末将……遵命。”心中对杨晟的嫉恨却更深了。
杨晟这才“转怒为喜”,再次拜谢,脸上露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神情。
宴席继续,气氛似乎恢复了热烈,但底下暗流汹涌。杨晟成功地拿到了北门的控制权,为他下一步的计划铺平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