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冥顺着他的话道：“青禾几次三番救孤于危难之中，在孤眼中，总是于旁人不同的。”
又道：“你放心，无论孤将来走的是什么路，孤都一定会为你选一条生路。”
这也算是一个承诺了。
男人的誓言不能信。
但若他是你顶头上司，且还是个三观和人品不错的上司……那姑且可以勉强相信。
*
很快，距离澹台冥被成王算计着砍断了手掌一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段时间，澹台冥一直称病不外出。
除了江玄知，外面的任何人都没能再见到澹台冥一面。
自然也有不少人来试探江玄知的口风，但江玄知自然什么都不肯说。
成王虽然没有在现场，但他也安排了不少人跟在葛毅身旁，自然早就知晓了澹台冥此刻为何躲在府内不出。
想必是在想方设法隐瞒断臂一事。
他一直不出手，怕的就是打草惊蛇。
更何况，即便澹台冥断了一掌，便是贸然用了先祖皇帝留下的那条法令，也未必能将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
还得再添一把火。
为了这把火，成王又足足准备了三个月。
眼下……时机也到了。
“……南方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当地官员已经想尽法子来祈求上天停止降雨，但用了各种法子都仍是不见效，如今灾民越来越多，竟争相朝着京城涌来……”
“灾民之中必出刁民，前往赈灾的几位朝廷官员都险些遇难，如今，水患不见平息，反而越发猛烈，长此以往……怕是朝廷的国库不够赈灾啊！”
“那些灾民涌入了附近的州县，因着非本土人，竟仗着流民的身份胡作非为，不但在当地抢劫粮食，还入室偷盗，更有甚者欺辱无辜民女！若是强行将他们抓起来，他们便又闹事起哄，说是朝廷不作为……”
“一帮刁民！杀了他们便罢了！”
“不能杀！区区刁民，杀了也死不足惜，但灾民本就心中惶恐，若是贸然见血，怕是会生出反意！你杀得了十个八个，杀得了百个千个，你能杀几千几万吗？！”
“那照你这么说，就让他们这般胡作非为，完全不管了吗？！”
朝堂顿时一片寂静。
吵了这么久，这些朝臣们也累了。
至于那些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了，自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嘴。
坐在高座之上的皇帝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其实他的身体，来上这早朝已是十分勉强，可是，南方水患产生已久，若是再不想法子解决，怕是会逼出一帮叛贼。
况且，其他州县的百姓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是现在不管那些发生水患的地方，其余百姓看到，心中自然会生出惧意。
唯恐将来他们遇了难，也遭此冷待。
就在这时候，有朝臣出列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当有人前往水患之地，安抚好灾民，并协同灾民一起度过此难关。”
这一直是最好的法子。
朝廷派人前去，下面的人便不敢为难灾民。
而那些灾民看到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自然也能减少许多鸡鸣狗盗之事。
但也有朝臣道：“朝廷早就派人去了！那帮刁民，可有半点感恩！？”
最先开口的朝臣却摇摇头道：“非也。我说的……是能代表皇上的人，见此人如同见到圣上，只有如此，那些灾民才不会暴动。”
江玄知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
这一看便知是成王的手笔了。
若澹台冥出现，那众人便知晓他断手一事，之后便可借着这次水患，说是澹台冥失德，不配为储君，才会引来天降此等灾祸，还断了他一掌。
成王便可名正言顺继位。
若是澹台冥不出现……那成王便可以说自己愿意前去安抚灾民，而此行是代表着皇帝，若此行顺利，成王仍旧可以名正言顺继位。
被偏爱的人，哪怕没什么功劳，也仍旧可以用一件小事来获得无数的夸赞。
果然，一提起能代表皇帝的人选，众臣的第一人选便是澹台冥。
只是澹台冥称病不出许久，倒是成王一直在宫内帮助皇帝处理事务，怎么看……都是如今的成王更值得人信服。
但朝臣中，如今也有不少人是支持澹台冥的，故而无论朝臣怎么争吵，这人选都尚未选定。
下了朝，江玄知便立马赶往太子府。
而澹台冥在江玄知下马的前一刻，便已经知晓了此事。
他屏退了前往禀报的暗卫，让人将江玄知迎进书房。
江玄知急匆匆入了书房，一看澹台冥这模样，便明白他什么都知晓了。
便直入主题，“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澹台冥也很直接，“南方，孤不能去。”
江玄知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一路上倒是想了许多，却并未打定主意。
自从澹台冥断了手后，他便一直自责愧疚，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澹台冥，所以之后每做一个决定，便要深思熟虑许多。
他斟酌之后，也觉得澹台冥这决定挺好的，“南方如今有灾民暴动，你伤势未愈，若是真的去了，成王必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你，不去倒也是好的。”
之后，他顿了顿，又为难道：“可若是让成王去，怕是便宜了他……”
在来太子府的路上，江玄知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这次的南方水患来的太过突然，太过凑巧。
虽说以前也闹过洪涝，但之后的几任皇帝都派人去南方地段疏通，近百年已鲜少闹过水患灾害，除非是连续极端暴雨天气……
可若是真有这般天气，那些村民也早该自行疏散了，不至于损失这般惨重。
况且，南方今日虽然多雨水，可那些泄洪的通道早已建造好，这些年也一直在加固，怎么还能洪涝？
只是眼前大家都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又想着洪涝也非第一次，便都没注意过此事的猫腻。
江玄知直觉……此事恐怕与成王脱不了关系。
若是真让成王去，他说不定还真能将此事处理好，之后，还能采用其他的法子……将这闹洪涝的事情，栽赃到澹台冥身上。
没想到澹台冥丝毫不担心。
他淡声道：“放心，成王也去不了……”
江玄知虽不知他为何这般笃定，可见他已有了应对的法子，便也放心了。
只是……
他道：“朝臣那边暂且由我安抚，倒是无人倒戈，齐老将军他们也十分挂念殿下的身子……”
顿了顿，“只是，总不见人，怕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