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嘻嘻哈哈时,忽然,上百羽箭组成的箭雨劈风带啸从天而降,把东江兵射成了刺猬,没死的刚呻吟几声便又招来一阵抛射而至的箭雨。方才轻装爬山,众人都把甲衣堆在了林子里。无甲护身,两轮攒射下8名东江兵悉数被射死。梁山军也好不到哪儿,防刺服同样扔在了山下,子弹、手榴弹放在行李中堆在了林子里。
行前,阎应元明确交代过护卫班由石梁山负责指挥。身为长官,他践行着军中一贯的身先士卒。孤身一人探明敌情回来,一边解皮带一边向战友们通报:“鞑子,半个牛录约百三五十人,已到山腰处。这里是山顶,三面悬崖,下山只有那一条路。现在我命令,我、覃叔才同志、曹坚同志留下打掩护,其余同志把子弹留下。”说着把皮带交到战友手中,“皮带不够长就搭人梯,顺着悬崖下,不要做停留,直接撤回东江镇。”
战士们愣着神想说些什么。石梁山低沉沉吼道:“执行命令,快!”兵王一声令下,战士们不敢忤逆,只得鼠窜而去。
嗯--,感觉相当好哩,当官还是威风!石梁山品味着这人生最后的威风:3把枪,58发子弹。而敌人的金钱鼠尾随风飘荡,皆真满。
建州鞑子并不知道山上还有人,有说有笑地上山来查看战果。这群鞑子应当是跟大部队走散的小股人马,必定先我驻藏于碣石山中,听到东江兵这头大肆喧哗这才露头,否则无法解释山下林子里的马匹行李安然无恙,更无法解释以兵王之战场嗅觉灵敏度会察觉不出山下有隐蔽敌情。今为绝境,说什么让其他人下山取来弹药再战,这样说不过是让他们逃离得心里好受些。山顶方寸之地断无隐蔽避敌之可能。现在要做的是以我之勇猛尽量拖延时间,掩护同志们顺绝壁滑下撤退。
“覃指导员、曹排长,拉你们俩陪死,不会怪罪我吧。”--“曹排长,你肚子还疼吗?”
“不会说人话撒,啥叫陪死,英勇战死知道不,那叫牺牲!”耳听得鞑子的兵甲声越来越近,既无处躲避唯死战殉国了。曹坚心中把自己骂了千万遍的‘作死’,方才就是自己怂恿大家伙上山来访古探幽的。他想到过投降,跟谁投降都可以,也不违反军纪,唯独投降建州鞑子是实在拉不下老脸说不出这口。曹坚的肚子早不疼了,且挺身站直,双臂运力,瞪大眼睛索性一声吼:“天杀的鞑子,来呀,你曹爷在此!”
比起曹老千慷慨就义前高呼口号之壮举,覃老板低调务实多了,勉强找了个不算掩体的掩体卧姿射击,‘呼’一发子弹顶着山风钻进鞑子人堆里,穿过一个一个又一个,一下撂倒了仨。
覃叔才心说梁山唯物辩证法嚷嚷得没错,事物可不就有两面性噻,与己绝境,与鞑子便是险关。如若多杀几个将其吓阻吓退兵,碣石山便是第二个娄山关,我覃叔才便是迷你版的李又熙。哈哈哈,长脸长脸!
我尼玛,干啥散开呀,石坡面易滑,小心摔着。聚拢来,快快聚拢来,扎堆再吃爷爷我七颗花生米。
这货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上山一条路不假,可鞑子要是不沿着路攻击你总不能判犯规吧。失了先招的鞑子兵立刻散开,以散兵线顺着平缓的山坡踏过恼人的荆棘向山顶围攻而来。
自己的子弹很快就要打光了,可撤退部队还挂在半中间晃荡着。“同志们加快速度,快!”石梁山边喊边开枪,打光了最后的2发子弹。对不住了阎师长,砸坏了不能算我的。枪,不能留给后金鞑子。撅嘴亲了一口后,把枪甩了个高抛扔下悬崖。而此时覃叔才和曹坚也打光了子弹,纷纷效仿把枪扔下山去。现在,三人赤手空拳面对围上来的百余鞑子。
还行,58发子弹弄死了五六十鞑子。有的发挥高能把敌人串了糖葫芦,有的放空,平均下来一枪一个。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子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兵王啊兵王,你小子牛逼,老夫我就服你。死到临头还想着小娘们哩。”覃叔才苦笑几声,又道:“大限已至,是该向这美丽的土地告以诀别了。不甘心啊,舍不得呐!”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男生二重唱的歌声飘荡在碣石山上的山风中,石梁山拉住哽咽着光动嘴不出声的曹坚,一手再挽住覃叔才,三人手挽手缓缓走向鞑子,看着敌人惊愕的脸,顶着敌人闪烁寒光的刀刃和箭头,唱着歌子缓缓走向鞑子。
覃叔才问曹坚道:“你胸口堵得慌,是感情丰富为词曲所动?是不会唱歌觉得丢脸?”
“我说你掌柜子出身如何这般不会说话。比不得你土家能歌善舞的,我汉家儿郎不擅唱曲儿丢个什么脸了。咱确系感情丰富,感情丰富!人之将死还不准我自己为自己挤几滴眼泪噻!”
“唉---”覃叔才一息长叹,“我要会说话,能把曹大少给得罪喽啊!”
三人高举双手向鞑子跪下求饶。
鞑子领头的觉方才小曲儿甚是动听入耳,“乌群,你,乌群!”
说的什么鸟语,听不懂。鞑子急了,“乌群!”
是这家伙记性超群,或是《我的祖国》太能打动人心,这鞑子听过半段竟能哼出调子来,完了继续:“乌群,乌群。”
明白了,鞑子让咱们给他们唱堂会,那就继续唱呗。石梁山公鸭叫一般低沉浑厚,覃叔才歌剧魅影一般高亢嘹亮,两种风格交织组合一起: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曹坚仍旧哽咽着,为不舍得辞别这美好的人世间哽咽着,光动嘴不出声。歌声中,他又看到了烙印在脑子里的那一幕,因为,当穿上这身军装,接过沉甸甸的钢枪誓言保卫祖国的万里江山,这一刻注定成为每一个梁山军士兵永世不忘的记忆:
“曹坚!”
“到--!”
“现授予你1616式步枪一支,要求你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武器装备,是否清楚?”
“是--!1616式步枪一支。我宣誓,接过这把钢枪,我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武器装备。清楚!”
“你接过这支枪,就意味着接过了祖国和人民赋予的庄严而神圣的使命,誓死保护祖国。你要苦练杀敌本领,争做一名合格军人,是否清楚?”
“报告!清楚!”
兑现当年的诺言吧,勇敢战斗不畏牺牲吧。
趁着鞑子们专注于听歌防备松懈时,趁着鞑子们在诧异为何唱个小曲儿要挥泪不止时,曹坚向左右两位战友使个眼色,三人猛然欺身上前夺下敌人的兵刃。
哈哈!沧海一声笑,挥刀杀敌我自俏。
三人各自施展兵器与敌展开厮杀。
鞑子首领摊开双臂制止住部下的蠢蠢欲动。
右手断臂处喷着血的覃叔才无视自己血溅三尺,用完好的左臂勾住石梁山的腋窝往悬崖处拉。
曹坚用断刀撑地当拐杖,拖着断腿一步一挪走向人生的终点,不能笑更不能说话,嘴巴一动便有咕噜噜的血泡血沫子喷出来,曹坚却不管不顾大笑不止,颇有得意之色。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板凳功荒废了,拼刀子却又无师自通。方才以一敌二,杀敌一个伤敌一个,成绩斐然,大大超出预估。而你兵王方才的表现可就不够看了,没能伤到鞑子半根毫毛,自己却被打了个一滩烂泥。
“宁粉身碎骨,也不能叫咱的尸首落在鞑子手里。只可惜了你兵王,跟那李如松、熊廷弼似的都阴沟里翻了船。”
不能笑更不能说话,嘴巴一动便有咕噜噜的血泡血沫子喷出来,石梁山仍咧嘴笑起来,用了很大力气费了好大工夫才把话完整说出来:“你这破嘴怪不得升不了军官哩。”
“曹排长,我没力气了,劳驾搭把手。”
有了曹坚的帮忙,覃叔才终于将石梁山拖到了崖壁口,探头看了看身后的悬崖,给自己即将的英勇就义找出个圆满的借口来,“死了就死了,也没啥。老子留了仨儿子,覃家有后。”
曹坚把一嘴的血沫吐掉,再吸了口鼻涕,露出妒忌之色,“老子以前赌钱出老千,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只许了我一个儿子。我儿曹玉他娘的是个不孝子,出征之前老子去民政局给他改了个响当当的名,叫曹破奴。小兔崽子,你家老头子去了之后可得要懂事些,往后多多孝顺你老娘。”
“巧了!我也给我那一说就号一碰就倒的小儿子改了名,原名不中听,改叫覃铁军。你看我给儿子改的名多霸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石梁山一边吐着血沫一边断断续续扫他们兴:“跟风之举,马屁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