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是星斗满天。
曹少挤来毛巾把谷子的大花脸擦洗干净,“你也真是。别动,鼻孔里还有土。以后别再去丢人现眼,幸亏难民不知道你是我老婆、堂堂商务部的副部长。”
谷子心下十分快乐,难得享受大哥替自己揩脸。见大哥端着一大脸盆脏水走向厕所,于是将铜盆抢到自己手上,笑道:“我来倒。别倒马桶里,这盆水里有一半泥,浇林子里也好多养些花草。”--“大哥,不曾丢你的脸哩,山外的人不晓得我是你老婆,也不晓得我是商务部副部长,他们只晓得我是杨医生哩。”
杨医生去小食堂把咸菜条切碎盛碗里,配上碗地瓜汤端回来,“大哥来吃。”
“你也来吃,你也没盐吃。”
“你先吃。”夹起一筷子咸菜放到丈夫嘴边。
“啊--”曹少张嘴,谷子接着又夹一筷子送进他嘴里。
每一筷子上的咸菜不多不少正正好,曹少感念老婆的细心体贴,只觉幸福美满的味道正是此鲜咸之味。
“甚好,你且将为夫饭来张口的待遇持之以恒哦。”
这份待遇换做在后世顶多维持在谈恋爱阶段,不,确切应该是在女朋友最浓情似火失去理智的极短暂热恋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讨老婆还得是我大明朝的女子,女德充沛!都特么老夫老妻了,谷子待我不改初心。
谷子心满意足道:“大哥,待我唱个曲儿给你听。”
“哈哈,好啊,唱来听听。”--“慢着!”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那就把窗帘布拉上。现在都用上电灯了,以前的蜡烛也不知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曹少擦亮打火机捏在手里,“哈哈,为夫享受一顿音乐烛光晚餐哉!”
“我要为你做做饭,我要为你洗洗碗,然后滴一滴汗滴在爱的汤。我要为你做做饭,我要为你洗洗碗,然后满怀期望看你都吃完。”
丈夫大受感动,把额头顶过来亲昵。
谷子把额头迎上去顶着晃转几下,“大哥把碟子里咸菜吃了。我要去职校值夜班。”
“还要去上夜班啊!白天忙晚上忙,一天到晚连轴转,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谷子回头嫣然一笑,“大哥只担心我累不累,不来担心我医术微末救人不成反被染上呢。”
“哈哈,不担心,哪个不知道我们的杨大夫妙手回春哩。”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从谷子医术的成长经历来看,医术提升当以临床传帮带为主,读经看书为辅。其实我们的杨大夫也没多少时间去钻研医书,大量的临床经验短时间内让她的医术从微末到丰富再到精湛,混到了实打实的主治医师水平。不光鼠疫病,还有鼠疫带来的各种的并发症都能给治个七七八八。
送谷子出门,曹少取出三分之二的咸菜,均分几份用纸包了分别送于几个小伙伴。摸摸口袋里最后一包,犹豫片刻后往柯嫂家里走去。
覃媚娘那臭娘们,块头大易出汗,盐分流失更厉害,怪可怜的。
覃媚娘隔着纸包就闻到了浓浓的咸味,什么都明白了,当下泪如泉涌,把心爱男人死死搂在怀里。曹少顶住诱惑,想把人推开,女人左右挣扎把大胸碰到他手。许久不见分外想念,也许补了盐分又有力气了,曹少气血上涌,终于忍不住把手伸进媚娘衣服里。
花老婆的钱养姘头,很不道德,很缺德。但,在如此情欲诱惑下,试问哪个男人能挡得住!?曹少又犯了一次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比不得往常,营养不良导致体力不支,片刻便完。覃媚娘未能尽兴,皱眉道:“曹郎今日是怎么了?”
主要还是心理因素导致不举。说到头,仍是曹少感觉此次偷腥愧对谷子,一边干坏事一边内疚着。他也不隐瞒,把事情和心结一五一十讲了。覃媚娘叹口气,把头埋在曹少肚子上说道:“谷子姐人好,方圆百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杨大夫心善,方圆百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嗯,婚前她不避闲言碎语收容救治我,男欢女爱。婚后如漆似胶待我至真至深,人伦之乐。娇妻!你知何为娇妻么?我知道。”
曹少蓦地里睁大眼睛,惊讶道:“你刚才叫她谷子姐!”
“谷子姐若知道你把咸菜匀我一份,她定不会阻拦。”
曹少眨眨眼,会意下来,“等这场该死的瘟疫过去了,我找个机会跟谷子讲清楚。只要你这回没被鼠疫害掉卿卿性命,定叫你正大光明进曹家门。”
覃媚娘咬牙,恨恨去掐曹少腮帮子上肉,“你才是个死鬼老汉,我覃媚娘活好好的才不会死哩。”
穿越众小食堂。
董乐斌作完陈述,最后以波澜不惊的表情添上有力保证:“请首长放心,保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胶皮补充道,“中毒后症状和得了鼠疫一样。就这么定了,我得去医院了,又新增47例。唉,没办法!”
她所说的没办法是指没法对死亡病例的尸体进行火化,目前只能采取深埋措施。土家和汉族讲究入土为安,尸体埋在地里被饥饿的动物啃食又造成二次传染。丧葬方法不改变,鼠疫不可能得到完全控制。
穿越众陆续离开,曹少磨蹭着走到门口,手搭在门锁上迟疑片刻,转身合紧房门,对正在收拾会议文件的潇洒看了半天。“我挺佩服胡灯,大义灭亲。大义灭亲,你懂的,他把你柴子进当亲人看待。他不是我朋友,你要杀他我同意,你要留他活命我也同意。我把话说到这里。”
“等一下。”潇洒扔了半支烟给曹少,将自己的半支烟点上抽了两口,说道:“我那个鹤峰兄啊,心重手软,他其实有机会弄死我的!”
“你看过《潜伏》吗,你肯定看过。余则成说,李涯你可以立功受奖了。李涯说,我干这个真不图立功受奖。余则成问,那你图什么?李涯回答:为了消灭党国的所有敌人,为了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潇洒不小心被烟呛着,呛得直流眼泪。
“李涯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这个人有信仰有忠诚!”曹少继续着他诚恳的劝言。
潇洒挥着手,咳嗽着,“让,我,再想,想一想。”
要有多大的气魄和胸襟才能做到装糊涂,才能留大明死忠夔州同知和胡灯的老命。他们只想着大明的好只念着梁山的恶,动作太大了,后果太严重,只能除掉他们。
第二天,留守官员、施州卫的土官、及胡灯等梁山众干部人手一份礼物:梁山毛纺厂最新产品羊毛衫。批量产品,均码。
同知领到的羊毛衫与其它人稍有不同,领口有些紧会扎脖子。且制作时多了道化学处理工序,给涂了层神经毒素。
“呵呵,大家回去都试试,看合不合身。别看羊毛衫轻薄,穿上保准热出一身汗来。”
羊毛衫捆在包装纸里,胡灯解开绳结正要试衣,潇洒笑呵呵走过来向他讨功夫茶喝。带客人回到自己屋里,摆开茶具把茶煮上。
“只剩下茶沫子了,梦回汉唐恢复煮茶。”
“呵呵,腹中空空,越喝越饿。”
“你有阵子没来了,今天怎有空想起来看望我这闲人。”
“闲人,鹤峰兄闲云野鹤吗?我看未必。”潇洒不想绕圈圈了,迅速把话切入正题。
胡灯面不改色,取木勺把茶舀进杯子里,一小撮一小撮地舀,就是不说话。潇洒知道沉默时间越长自己越落下风。比修养比镇定,自己不是胡灯对手。比激情比对这个国家的热爱,胡灯远远不及自己。
气息越喘越粗,忽猛挥拳把胡灯掀翻,拳头火辣辣生疼。刚才这拳质量不高,自己手骨节上有几处擦掉了层皮,充分证明了自己拳头皮薄,对方脸皮糙。
胡灯眼神惊恐,手撑地半躺着不敢起来。潇洒替自己的伤口吹风疗伤,左手捂住受伤的右手,其实他应当想办法捂住他受伤的心脏。
“你自诩爱民如子,百姓是你儿子吗?百姓是你的衣食父母。你自叹沦为草寇,梁山之一义举是草寇所能为的吗?你自认忠君爱国,你连赵寿吉都不如,赵寿吉在为大明流血牺牲,你呢!你要置梁山置我于死地。今天我把话撂这儿:置梁山死地无异替大明掘墓,迫害梁山乃是为祸大明。信不信由你。”
“既然都知道了,胡某只求一死。”
“别去碰那毛衣,碰了,七窍流血难看得紧。”潇洒解开枪套,把手枪拍在桌子上,把嗓门恢复到正常音量,“你知道怎么用。”
他在赌。以他对胡灯的了解,胡鹤峰很惜命,应当是个钱谦益之流,湖水太凉头皮太痒,不肯自行了断的。但又不敢十分肯定,也许对方会冲动会铤而走险。他很紧张,再三提醒自己要镇定,只要胡灯最终不敢开枪,这局就赢了。他想好了,如果胡灯真敢开枪自杀就出手阻止,哪怕把人软禁起来也不能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他死死盯住胡灯的手指,急切盼望着不要去搭扳机,千万别!
潇洒十分后悔,后悔没有给出一把空枪。后悔过于自信,反而把自己搞得无比被动。胡灯更紧张,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有些凉,手指稍稍往扳机里伸又像触电般弹开。他从未想到过死,他怕死。僵持着,读秒如年,静谧的房间里震荡着心跳的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胡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我做错了吗?”
夔州同知真实死因是毛纤维刺破皮肤,把毒素导入血液后中毒死亡,外界被告知忽染瘟疫而以身殉职。为避免传染他人,同知大人尸体被迅速火化,连同用过的东西全部烧毁,正六品朝廷命官连入土为安的待遇都被无情剥夺。
又过了几天,土官们发现已不能随心所欲支使原治下土民。有些染病治愈后进入工矿做工的自视为梁山人,不服原主差遣。有的公然顶撞,有的竟掏出工分券要给自己赎身。草泥马!在梁山采石做苦力挣来几张白条便腰杆直了硬了!白条,不是钱不是银子!
不料这草民会出口成章:我等在你家祖辈服役,几辈做牛马几辈没见过银钱,只道做人就是当牛马。来了梁山才知做人原能这般做法。我等愿做人不做牛马。
你来你来,你给老爷我说说清楚,一口一个‘我等’,我等究竟有几个?究竟是哪些人?告诉你个贱民,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别人。还有,白条算不得数,老爷我是不认的,想赎身就把叮当作响的钱串子拿来,把亮晃晃的银子拿来。
贱民不愧为贱民,贱得可爱,生生不知道天底下有撒谎、欺骗、避重就轻、断章取义等语言的艺术。贱民说道:“回老爷话,我等能有百八十个,一起在矿上干活的男女皆是一样的心思。梁山司的白条之前兑得银子,如今往后也能兑得。”
“滚。”
“遵老爷命,我这便滚开。待我兑来了钱串子再来找老爷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