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望了一眼黑云滚滚的天空，脸色愈加阴沉。
归墟湖深处。
深不见底。
突然，水底传来一声异动。
唔……
像是一声疑惑，又像是一声叹息。
一条形似遍体通红，形似龙又不完全是龙的生物从水底缓缓苏醒睁开眼睛。
这时归墟湖底一方被混沌灵力包裹的独立空间。
幽蓝的水光如纱幔轻晃，千万年沉淀的玄冰透着森寒，却压不住空间里那股古老又霸道的妖气。
烛龙大妖沉眠于玄冰台，遍体通红的鳞片像是凝固的熔岩，
身形似龙非龙，修长的脊线蜿蜒出神秘弧度，如此看起来，烛龙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巨大。
它缓缓睁眼，竖瞳里先是漫开迷茫，像是忘了自己为何在此沉眠。
湖底暗流疯狂倒灌，归墟湖中的水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纷纷涌入淤泥之中。
烛龙来历，鲜有人知。
如今苏醒之后，一段段记忆入潮水般涌来。
他本是混沌初开时，南明离火与极阴极寒之气对冲生的上古真妖。
当年，龙躯能丈量天地边际，一口浊气喷吐，四海能掀起连天潮；半缕精魄散入人间，山河都能焕新彩。
千年前族中内乱，那些后辈妖修眼红他权柄，设局暗算。
他为护妖族根本，力战群妖，却被最信任的部属在后背捅了致命一刀，被生生打入归墟湖。
当时鬼市也正逢诞生之际。
归墟湖鬼市地脉之眼，汇聚阴阳两界浊气，凶魂厉魄像无头苍蝇横冲直撞，因他残魂镇着，湖中才得以平静，而这里，也成了他只剩一口气时，勉强续命的“棺材窝”。
重伤坠湖那日，天道降劫，劫雷把他妖身劈得稀碎，只剩缕残魂趴着玄冰台，靠湖底混沌灵力，千年里慢慢拼补身形。
这会儿，鳞片活过来似的蠕动，骨骼“咔咔”轻响，不过数息，玄衣男子在氤氲妖雾里显形。
广袖裁云，眼神里，藏着睨苍生的凶戾，竖瞳扫过处，尽是上古大妖威严，哪怕只剩残魂，威严也容不得轻慢。
一旁的阿荧，原是湖底一株幽荧草。
当年烛龙残魂吊着最后口气，用本命妖火喂了她几百年，才喂出这具月白裙裾轻垂的人形。
此时此刻，阿荧正随他化形。
见他睁眼，阿荧眼尾泛起薄红，跪到案前，洁白的双手稳稳端着玉瓶，倒出粒裹着青藤的醒神丹。
青藤是她拿自身灵力捻的，混着幽荧草独有的清苦。
此时此刻的阿荧正如人间所说的出淤泥而不染，亦没有人间烟火气息，有的只是那清冷的面庞还有千年相伴的倾慕与担忧：“大人，服了这丹，能缓渡劫前的虚浮……”
她说话时，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软乎乎又发紧。
阿荧跪得笔直，玉盘里的醒神丹纹丝没动。
她望着烛龙愈发深邃的竖瞳，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劫云比前两次都凶……您看这暗流，连归墟湖都怕了……”
人族修士不知道，可烛龙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是自己第三次渡劫。
如此下去，估计不久之后就能恢复全盛状态！
“躲不得，便让归墟湖再瞧一回上古大妖渡劫！当年败了，今日定要踩着劫云，重新掌回族内巅峰！”
说罢，烛龙笑了笑，伸出双手，只见指尖溢出的一丝妖力化作暖光飞向阿荧，随即阿荧觉得浑身一暖。
烛龙的妖力将她灵脉里因紧张乱窜的灵力，细细捋顺。
世间都说烛龙凶残，可相伴了几百年的阿荧什么都知道。
藏了几百年的温柔，哪怕渡劫凶险到眼皮子底下，也得护她周全。
阿荧有些眼眶发酸，却强撑着挺直脊背，自己就是一颗植物，何德何能让烛龙如此？
烛龙千年里一点点拼回人形，眼下实力在不断重回巅峰，这回，哪怕劫雷把天劈出窟窿，她也得站到最后一刻，陪烛龙大人再赌一次生天。
“大人，这次渡劫之后，实力能否恢复到五成？”阿荧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或许可以……”烛龙突然冷笑起来：“这两日我感觉到有灵气波动，一定是鬼市的那帮贱修不知从哪听说了我渡劫的消息又将注意打到了我头上，你说，这次出去该不该将他们投入湖底喂水猺？”
“大人，我……”阿荧美目一动，张了张嘴，有些不太敢说。
烛龙见状，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几百年了还如此胆小？”
“我要是真如世人说的那般凶戾，当时也就不会用本命真火将你喂养成如今这般模样了，你有话直说便是！”
“是……”阿荧轻声答应，随后道：“归墟湖之外，根本就没有大能者，您就算渡劫，他们也伤不了你分毫，如此，我看大人您不宜再杀戮，自从您慢慢恢复修为以来，身上戾气日益加重，阿荧害怕……”
烛龙闻言，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本烛龙，世人称我为阴蚀大妖莫不是正如阿荧所说的，是戾气太重才得来这个名字？
“也是，一群觊觎宝物的凡夫俗子罢了，我烛龙生来就喜欢收藏这些天地异宝，但有些东西，实在是入不了眼，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将这种东西当成宝物。”
说着，烛龙拿出一颗珠子道：“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避水珠，我这里没用，送你了！”
阿荧一看，避水珠浑圆通透，鸽卵大小的珠体泛着莹润蓝光，仿佛将整片归墟湖的波光都凝于其中。
“大人，这我不能收！”她连忙拒绝。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我看你一袭薄纱白裙，世人说的仙气飘飘用在你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可我总觉得，该有点东西点缀一下，不然总是会显得很单调，”
“我虽不会审美疲劳，可于你来说，女性总是爱美的，这东西，适合你。”
阿荧闻言，心中窃喜。
原来烛龙大人会说这种有趣的话。
她接住避水珠，试探道：烛龙大人，您说手链好看还是……”
“都可以，你喜欢什么就做成什么。”
这话要是被那老道士听到，一定会气得半死，这颗避水珠，正是他交代陈爻寻找的那颗。
好好好，你居然拿异宝做手链？简直是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