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乱流裹着三人坠向未知。
齐不语的右眼烙印灼如烙铁,视野里尽是跳动的殄文残影。冷月以剑气撑开护罩,七情剑光在混沌中忽明忽暗,映得苏半夏透明的身躯宛若琉璃——她的魂火已微弱到照不见脚下,每一步都似踩在深渊边缘。
\"我们不在现世。\"冷月突然止步,霜雪剑尖挑起片飘过的纸屑,\"这是……史册残页?\"
纸屑上的墨迹正在消退。他们亲眼看见\"苏半夏殒命寒潭\"的字样凭空浮现,而记载药王谷传承的段落化作飞灰。更骇人的是,冷月的手背突然浮现尸斑,齐不语的黑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聋耳史官在重写历史。\"齐不语扯下根白发,发丝离体即化为墨迹,\"他现在要把我们抹杀在时光长河里!\"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铺开万丈青铜简册。密密麻麻的史文如活蛇游动,每一列字都在篡改他们的记忆——齐不语看见自己跪拜首座的画面,冷月目睹苏半夏被自己一剑穿心!
\"别信!\"苏半夏甩出银针钉住袭来的\"诛\"字,\"这些字会寄生记忆!\"
青铜简册尽头亮起两点幽光。聋耳史官拄着骨笔杖蹒跚走来,蜡封的耳洞淌着黑血,左眼嵌\"真\"字铜印,右眼是\"伪\"字木章。他手中那支春秋笔的毫尖,竟沾着首座的血!
\"逆贼齐不语,\"史官开口时,声浪震得简册翻卷,\"于天启元年弑师叛道,当诛九族。\"
笔锋轻点,齐不语胸口炸开血洞。这伤口诡异至极——他三岁时被狼妖抓伤的旧疤同步崩裂,尚未经历的渡劫之躯也浮现致命伤!
\"齐不语!\"苏半夏伸手欲扶,透明的手掌却穿过他逐渐虚化的身体。
\"别碰我!\"他呕着血沫狞笑,\"老子偏要……改他娘的命数!\"《窃天录》的烙印突然离体,化作金蚕啃食史册文字。被蚕食的\"弑师\"二字扭曲成\"救师\",聋耳史官左眼的\"真\"字铜印应声炸裂!
史官暴怒挥笔,万丈简册卷成囚笼。冷月挥剑斩向竹简,剑刃却被\"冷月仙子勾结魔道\"的史文缠住,那些字句正顺着剑身爬向她的手腕!
\"弃剑!\"苏半夏魂火暴涨,青焰烧向史文,\"他在给你编造罪状!\"
冷月松手的刹那,霜雪剑被史文吞噬,在简册上凝成新的罪证插画。画中的她披头散发,脚下踩着药王谷弟子的尸骸。
\"原来如此……\"齐不语突然狂笑,胸口的血洞喷出金蚕,\"你篡改的不是历史,是人心!\"
聋耳史官右眼的\"伪\"字木章突然睁开第三只眼。史册囚笼内浮现出首座的身影——三百年前的首座正跪在天道脚下,呈上的贡品赫然是幼年齐不语!
\"看见了吗?\"史官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生来就是祭品……\"
\"放屁!\"苏半夏突然撕裂自己透明的胸膛,扯出半颗青色心脏掷向幻象,\"药王谷的往生心,照得出真相!\"
心脏炸开的青光中,幻象陡然扭曲。首座呈上的\"祭品\"变成空白人偶,而天道赐下的《窃天录》玉简里……爬出条青铜色的蛊虫!
\"原来首座也是傀儡……\"冷月瞳孔震颤,\"真正操控一切的是……\"
\"住口!\"聋耳史官癫狂挥笔,史册囚笼内突然伸出无数骨手。那些手的主人生前都是史官,此刻抓向三人要将其拖入\"正史\"。
齐不语的金蚕突然结茧。蚕茧炸裂的瞬间,飞出万千光阴蝉,每只蝉都叼着枚篡改的史文。聋耳史官惊恐后退,他手中的春秋笔竟开始褪色——笔毫沾过首座的血,此刻正被蝉群反哺给齐不语!
\"你以为封住耳朵……\"齐不语吞下笔血,右眼烙印蔓延全身,\"……就能听不见众生的哭嚎?\"
史册囚笼轰然炸裂。冷月趁机抓住漂浮的霜雪剑残片,剑锋映出她眼底翻涌的七情:\"这剑斩过情丝,斩过邪魔……\"混沌剑气突然染上青光,\"今日斩史!\"
聋耳史官举起春秋笔格挡,笔杆却被苏半夏的魂火缠绕。她的身躯已透明如雾,声音却清亮如初:\"药王谷第三百六十四代传人苏半夏——\"魂火顺着笔杆烧向史官右眼,\"请先辈赴死!\"
\"伪\"字木章熔成铁水。史官惨叫后退,撞上自己书写的青铜简册。那些记载\"正史\"的竹简突然倒卷,将他裹成青蛹。蛹中传出沉闷嘶吼:\"你们才是逆贼……天律……永生……\"
\"永生你大爷!\"齐不语并指如刀,蘸着史官的血在虚空书写。金蚕吞食血墨,将\"天律\"二字改写为\"人愿\"。
青蛹炸成齑粉时,三人跌出史册空间。冷月最后回望,看见漫天竹简燃烧如星,每片火光里都有被篡改的历史在修正——药王谷的大火中,首座抱着女婴在奔逃;无相书院的炼天炉里,幼年齐不语的额间嵌着青铜蛊虫……
\"原来我们……\"苏半夏的魂火即将熄灭,\"都被种了蛊……\"
虚空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齐不语右眼的烙印突然刺痛,他看见九重天外垂下青铜梯,梯上站着三千个自己——每个\"齐不语\"都捧着跳动的心脏,正走向云端的天道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