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扇门无声矗立,门上的刻字泛着幽光,像是某种冰冷的嘲讽。
苏半夏伸手触碰门板,指尖刚触及表面,皮肤便传来细微的刺痛——门正在抽取她的药灵。冷月仙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寒月剑气顺着经络渡入,强行阻断了这种汲取。
\"这门在偷你的灵力。\"冷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黑暗中的某种存在。
苏半夏的翡翠右瞳微微收缩,她注视着门上那两行字——**\"凡所偷取,必被偷取。欲渡因果,先盗己身。\"**——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刀刻进青铜里的,深得几乎要穿透门板。
\"这不是警告。\"她轻声道,\"是方法。\"
冷月仙子沉默一瞬,寒月剑横在身前:\"你想做什么?\"
苏半夏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青铜门印记仍在微微发烫,仿佛与眼前的门产生了某种共鸣。她忽然想起齐不语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
\"用你的‘门’,偷走‘现在’。\"
如果\"修正之间\"的玄微子能篡改因果,那么她们唯一能对抗的方式,就是比玄微子\"偷\"得更彻底。
\"我要打开这扇门。\"苏半夏抬头,翡翠瞳中流转着决绝的光,\"但不是用灵力,而是用‘我自己’。\"
冷月仙子的瞳孔骤然紧缩。她太了解苏半夏了——这个看似温和的医女,骨子里藏着比谁都疯的决断。
\"你疯了?\"她寒声道,\"若这门真如箴言所说,会‘盗己身’,你打开它的瞬间,可能会被它偷走某些东西——记忆、修为,甚至存在本身!\"
苏半夏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罕见的锋利:\"那又如何?齐不语偷天偷地,最后把自己都偷空了,不也一样走到了这一步?\"
她抬手,银针从袖中滑出,针尖抵在自己心口的青铜印记上:\"既然要‘盗己身’,那就盗个彻底。\"
冷月仙子还想阻拦,可苏半夏的动作比她更快——银针刺入印记的刹那,整扇青铜门轰然震颤,门缝中渗出琥珀色的液体,却不是流向地面,而是逆流向上,如活物般缠绕住苏半夏的手臂。
它在偷她。
苏半夏的呼吸一滞,翡翠右瞳中的药灵疯狂流失,可她的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看……果然是这样……\"
冷月仙子挥剑斩向那些琥珀色液体,可寒月剑气触及液体的瞬间,竟被直接吞噬。液体中浮现出细密的文字,正是《逆经》的残篇——
\"以己为盗,可窃天机。\"
苏半夏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可门上的刻字却逐渐亮起,最终,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片虚无。
不是黑暗,不是空白,而是纯粹的\"无\",连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不存在。可就在这片虚无中,悬浮着一样东西——
一颗心脏。
心脏通体青铜,表面布满细密的根须状纹路,正以缓慢而沉重的节奏跳动着。每跳一次,就有琥珀色的液体从心脏中渗出,凝成细小的光阴蝉,振翅飞散。
\"这是……\"冷月仙子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动摇。
\"齐不语的心脏。\"苏半夏的嗓音沙哑,\"或者说……他最后剩下的‘部分’。\"
她伸手抓向那颗心脏,可指尖刚触及表面,整颗心脏突然炸开,化作千万缕青铜丝线,每一缕丝线都连接着一扇微缩的门——十万八千扇门,十万八千个因果片段。
丝线缠绕上苏半夏的手臂,疯狂汲取她的存在。她的记忆开始模糊,药灵谷的晨露、无相书院的药典、甚至冷月仙子的脸……都在一点点被抽离。
冷月仙子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寒月剑气全力爆发,试图斩断那些丝线。可剑气刚触及丝线,她的手腕便被另一股力量扣住——
一只青铜手掌从虚无中伸出,死死钳住了她。
手掌的主人缓缓浮现——少年模样的玄微子,眼中跳动着青铜火焰,嘴角挂着与当年教导齐不语时如出一辙的慈笑:\"徒儿们,偷东西……是要还利息的。\"
冷月仙子毫不犹豫,寒月剑调转方向,直接刺向自己的手臂——她竟要断腕脱身!
可剑锋未落,苏半夏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此时的苏半夏右眼已完全化作光阴蝉的复眼,左眼却沉淀着药灵的翠色,声音带着双重回响:\"不,这次……我们‘偷’回来。\"
她心口的青铜门印记彻底激活,门形纹路蔓延至全身。下一刻,她拽着冷月仙子,主动撞向那些青铜丝线——
十万八千扇门同时洞开。
无数记忆洪流冲刷而来——
齐不语在无相书院偷取第一缕晨光时,玄微子藏在阴影中的冷笑;
冷月仙子斩断情丝时,那滴未落的泪中映出的齐不语身影;
苏半夏炼制情劫丹时,加入的那味禁忌药材……竟是自己的心头血。
记忆的尽头,她们坠入一片星海。
星海中悬浮着一口青铜钟——完整的天律钟,钟壁上刻着七情六欲的罪状,而钟锤……赫然是齐不语的脊椎骨。
钟声响起。
苏半夏和冷月仙子同时吐血,神魂几乎被震散。可就在钟声余韵中,她们听到了齐不语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时间彼岸传来:
\"偷天……要偷‘概念’……\"
冷月仙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一把扯下剑穗上残存的青铜铃碎片,塞进苏半夏手中:\"他不是要我们偷‘东西’——是要我们偷‘天律’本身!\"
苏半夏握紧碎片,翡翠右瞳中的光阴蝉振翅飞出。蝉翼划过天律钟表面,竟在\"七情\"与\"六欲\"的刻痕间,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缝。
裂缝中,漏出一缕光。
光中浮现四个字——
\"天律可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