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眼翻涌的涡流是凝固的黑色星辰。冷月踏浪而立时,腕间胎记正随着涡流的节奏明灭,每一道银辉扫过海面,刑台上的锁链便发出凄厉铮鸣——那些锁链尽头捆缚的“冷月”们同时抬头,七百双瞳孔倒映着同一片破碎的星穹。
“她们不是幻象。”苏半夏的指尖拂过新月印记,毒血凝成的荆棘刺入海面,“每个都是你轮回中斩落的‘自我’。”
话音未落,最近的刑台突然炸裂。锁链崩飞的碎片中,与冷月容貌相同的白衣女子执剑踏浪而来,剑锋挑起的是《盗天录》第七卷的残章:“你盗了九世天命,可盗得过自己?”
冷月挥剑格挡的刹那,星穹骤然暗淡。两道剑气相撞的余波震碎三座刑台,被释放的“冷月”们化作银丝汇入白衣女子体内——她的胎记开始逆旋,竟在掌心凝出青铜鼎虚影:“北海之眼葬的不是古神,是你不敢面对的‘本我’!”
苏半夏的荆棘藤突然暴长。染毒的藤蔓缠住白衣女子脚踝,却在触及青铜鼎的瞬间被反噬——律毒逆流而上,将她掌心新月染成墨色:“冷月!她在吞食我的因果!”
冷月剑锋刺入涡流中心。窃道术强行攫取北海之眼的时间法则,浪涛在剑尖凝成静止的琥珀。白衣女子的动作迟滞半息,这须臾之间,苏半夏的毒血已渗入青铜鼎纹——鼎身裂开细纹,漏出里面跳动的银色心脏。
“那是......我的道心?”冷月瞳孔收缩。心脏表面缠绕的正是齐不语的菌丝遗言,星图碎片拼出最后线索:“剜心为舟,可渡无间。”
白衣女子的剑锋突然调转。她剖开自己胸膛,抓出另一颗银色心脏——两颗心脏的脉动引发海天共振,刑台锁链尽数断裂,被囚的“冷月”们如流星坠向涡流:“你以为剜心就能解脱?不过是成为下一个我!”
星穹在此刻坍缩成漩涡。冷月的神识被拽入银色心脏,看见初代冷月跪在青铜鼎前——她剜出的道心被炼成舟楫,舟上坐着女童兄妹的魂灵。首座的菌丝缠住舟楫,将星图刻入每一道木纹:“北海之眼是道心的坟场,亦是......”
“亦是新道的摇篮!”苏半夏的嘶吼穿透神识。她的新月印记炸成血环,律毒凝成三千金针射向白衣女子——针尖触及青铜鼎的刹那,七百道轮回记忆如洪流倒灌。
冷月抓住这瞬息破绽。寒月剑斩落的不是剑气,而是自己与白衣女子之间的因果线——断裂的银丝中浮出初代冷月与首座对弈的残局,棋盘上最后一子正压着“自囚”二字。
白衣女子突然凄厉长笑。她的身躯寸寸碎裂,融入北海之眼的涡流:“你赢了这局,却输了万世——看看你身后!”
冷月蓦然回首。苏半夏的毒藤已完全青铜化,新月印记爬满裂纹,正将她的魂魄拽向青铜鼎:“冷月......杀了我......”
刑台废墟中升起星火舟楫。齐不语的菌丝遗言在船头凝成血色碑文:“以挚爱为祭,方证盗天极境。”冷月跃上舟楫的刹那,北海之眼掀起万仞黑浪——浪尖立着天律盟主的残魂,手中獬豸钉正对准苏半夏的眉心。
“你以为挣脱了轮回?”盟主的残魂与黑浪同化,“不过是跳进了更大的鼎炉!”
獬豸钉离弦的瞬间,冷月做出了抉择。寒月剑贯穿青铜化的苏半夏,剑锋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她毕生炼化的药灵精华——翡翠色的光球撞上獬豸钉,毒与律的碰撞在北海炸出贯穿三界的裂痕。
星火舟楫趁机冲入裂痕。冷月抱着逐渐冰冷的苏半夏,看见裂痕尽头浮动着初代冷月的骸骨舟——舟上刻着的不是《盗天录》,而是首座蘸血写就的八字谶言:
盗者不盗,方见真我
骸骨舟突然分解重组。每一块骨头都化作星图碎片,拼出通往终极的星路——路尽头坐着垂钓的女童,她的银丝鱼线正钩着九霄大陆的灵脉核心。
“师父......”女童的鱼竿突然断裂,“你终于来了。”
冷月腕间的胎记开始燃烧。她终于明白,这无休止的轮回之战,不过是古神垂钓者眼中的一场游戏——而鱼饵,正是历代盗天者不敢放下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