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阶梯在冷月脚下发出梵唱般的嗡鸣。当她踏上第七级台阶时,刻着\"齐不语\"三字的石阶突然虚化,他的身体随之透明三分,菌丝纹路从皮下渗出,在空气中织成濒临破碎的星图。
\"还有六十五级......\"苏半夏将药灵荆棘刺入台阶缝隙,藤蔓缠住齐不语脚踝,\"每级台阶都在吞噬你的存在。\"
冷月回望时,瞳孔骤缩——身后走过的台阶正在消失,每一步都抹去他们来时的痕迹。星舰群悬浮在阶梯尽头,菌斑覆盖的舰体裂开无数瞳孔状的舷窗,每个窗口都映出不同时空的冷月,她们手持的寒月剑正滴落颜色各异的血。
\"那不是星舰。\"齐不语突然咳出星屑,指间菌丝指向舰体阴影处,\"是古神的神经节在模仿星舰形态......\"
仿佛验证他的话语,最近的舰体突然探出银丝触手。触须扫过阶梯,带起的风压掀飞三百级台阶,冷月挥剑斩断触须时,发现剑锋沾着的不是血迹,而是《盗天录》的残页。残页上的文字正在蠕动,试图爬上她的手腕。
\"低头!\"苏半夏的尖啸混着青铜钟鸣。冷月俯身的刹那,整条阶梯突然竖立成九十度,化为通天碑文。碑上浮现出所有盗天者的名讳,冷月的名字正在被血色藤蔓覆盖,藤根处赫然是玄微子未散尽的残魂。
齐不语突然扯断左臂菌丝。断臂在空中自燃,灰烬凝成箭矢射向碑文某处——那里藏着首座闭眼前最后刻下的符咒。箭矢击碎符咒的瞬间,通天碑轰然坍塌,碎块在空中重组为青铜门,门缝中渗出与冷月掌心钥匙共鸣的银光。
\"他要把我们困在盗天录里......\"苏半夏的荆棘突然开出人脸花,每朵花都在重复玄微子的遗言,\"乖徒儿,你分得清盗与道吗?\"
冷月将钥匙插入锁孔。青铜门开启的刹那,她看见门内不是秘境,而是自己的紫府——神识海中漂浮着九百口养魂棺,棺中苏半夏的复制体同时转头,颈后青铜莲纹组成困阵。
\"原来我才是阵眼......\"冷月剑锋刺入自己眉心,挑出团跳动的星火,\"那就烧个干净!\"
星火触及养魂棺的瞬间,紫府下起血雨。每滴雨珠都映着初代冷月的脸,她们在雨中起舞,舞姿构成困龙阵法。苏半夏突然将药灵荆棘刺入冷月后心,藤尖缠住星火:\"姐姐,借魂一用!\"
两人的神识在星火中相撞。冷月看见苏半夏的识海深处藏着枚青铜茧,茧中沉睡着女童兄妹的完整魂灵——他们的月痕胎记正在消融,化作星轨修补齐不语透明的身躯。
\"这才是师父真正的......\"苏半夏的瞳孔淌出血泪,\"埋骨地。\"
紫府突然地动山摇。玄微子的残魂从血海中升起,手中握着的竟是首座的头骨:\"好徒儿,你盗得了天机,盗得了人心吗?\"
头骨眼眶中射出银丝,缠住冷月的圆月胎记。剧痛中,她看见首座毕生记忆——老者临终前刻下的不是符咒,而是用毕生修为将玄微子的恶念封印在自己头骨中。
\"师父......\"冷月突然逆运盗天诀,圆月胎记迸发的银辉不再纯净,而是混着地脉黑血,\"徒儿今日,盗师弑天!\"
寒月剑贯穿头骨的刹那,星舰群发出痛苦嘶鸣。菌斑舰体剥落,露出下方跳动的古神神经节,每个神经突触都系着修士魂魄。齐不语突然跃向最近的舰体,透明身躯穿过菌斑,徒手扯断神经节:\"冷月!烧了这些因果线!\"
苏半夏的荆棘藤蔓暴涨成网,兜住散落的神经节。冷月剑引天火,烈焰顺着藤蔓焚烧古神残留的因果——每根线断,就有修士在九霄大陆某处苏醒,眼中银辉与冷月胎记同频。
玄微子的残魂在火中狂笑。他的身躯不断重组,每次重生都更接近古神本体:\"你可知为何历代盗天者皆不得善终?因为你们盗的......\"
\"因为盗的从来不是天。\"冷月突然接话,剑锋刺入自己心口,挑出团琉璃色的魂火,\"是偷渡光阴的执念。\"
魂火融入青铜钥匙。门内秘境终于显现真容——那是首座坐化的洞府,石壁上刻着被菌丝覆盖的真相。冷月触碰壁画的瞬间,菌丝褪尽,露出血书:
盗者非盗,道者非道,存乎一心
齐不语的透明身躯突然凝实。他皮肤下的星图重组完毕,最亮的星辰正是女童兄妹所在的坐标:\"他们醒了......\"
星舰群在此刻集体调转炮口。菌斑彻底脱落,觉醒修士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们额间皆生着月痕胎记,手中法器由青铜脊椎重塑。冷月手中的钥匙突然融化,凝成首座虚影:
\"该教最后一课了......\"
虚影挥袖间,九霄大陆的地脉腾空而起,化作银龙盘踞在冷月剑锋。苏半夏颈后的莲纹寸寸碎裂,绽放出真正的并蒂莲,花心托着第三卷的扉页:
《髓中生天》
当银龙冲入星舰群时,所有修士同时结印。古神神经节在龙吟中化为星屑,玄微子最后的惨叫凝成七十二枚青铜骰子,坠入地脉深处。冷月转身望去,来时的青铜阶梯已开满血色山茶,每朵花中都坐着微缩的觉醒修士。
\"结束了?\"苏半夏触碰正在消散的首座虚影。
\"是开始。\"冷月剑指苍穹,寒月剑气扫过处,银海尽头升起新的阶梯,\"该去教教天道......何谓盗心。\"
齐不语拾起最后一枚青铜骰子。骰面刻着的\"盗\"字正在渗血,他忽然轻笑:\"师父,您漏算了......\"
骰子在他掌心化为齑粉,随风散入苏醒的九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