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梦耳尖发烫,他这话说得暧昧,一语双关的,也不知道说的是果饮还是她的唇瓣。
“朕还想喝。”
阮清梦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顿时会意。
她执起玉瓶又饮了一口,却未咽下,而是倾身上前,主动吻住他的唇,将果饮缓缓渡了过去。
沈映阶喉结滚动,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果饮的清甜在唇齿间交融,混着彼此的呼吸,愈发缠绵。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地将果饮喝完之后,沈映阶觉得整个人似乎是清醒了一些。
“这东西不错,酸香透脾,倦意顿消。”
阮清梦心想这柠檬蜂蜜水果真能提神。
阮清梦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香囊,放在沈映阶的鼻子下面:“还有这味道,皇上闻一闻,可有提神醒脑的感觉?”
沈映阶抬眸看她一眼,随即闭目,微微倾身。香囊凑近鼻尖,一缕清冽而鲜活的酸甜芬芳气沁入肺腑,这香气有着恰到好处的侵略性,不似花香那般缠绵悱恻,闻起来令人精神一振。
“嗯,的确不错,这味道让朕能想到初春第一支戳破雪层的嫩芽般生机勃勃,醒神透骨,让人很是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映着烛火微光,嗓音里带了几分赞许,“爱妃果真巧手,做的东西,样样都合朕的心意。”
阮清梦垂眸浅笑:“臣妾可不敢居功,前些日子臣妾派人去御药署取提神丸时,偶然得了个机灵的小药官献方。这果饮、香囊的配方,都是他呈上来的。”
“还有昨天晚上,臣妾寝宫里熏的安神香,也是他给配的。”
沈映阶想了想,昨晚在阮清梦那里睡得的确是安稳,不由地对此人好奇起来。
沈映阶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着紫檀案几:“哦?御药署还有这等妙人?叫什么名字,让他过来给朕瞧瞧。”
阮清梦朝着殿外喊道:“福月,去请那小药官过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福月引着一位身着靛青色官服的少年躬身入内,那少年身量修长,却有些过于瘦了。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娘娘。”
沈映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殿中的少年:“抬起头来。”
待看清对方面容后,他轻笑一声:“倒是个俊俏的少年郎,说说看,这金盏玉露果饮,还有这提神醒脑的香囊,都是用什么做的?”
扁鹤青闻言,似有迟疑,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臣……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朕赦你无罪!”
扁鹤青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了一下阮嫔娘娘提前教给他的说词。
“回皇上,这金盏玉露是用柠檬和枣花蜜做的,里面还添了少许陈皮、薄荷,酸味入肝,肝开窍于目,故能明目提神。”
“香囊则是取白芷、甘松、零陵香等药材制成。”
“柠檬?”
扁鹤青点点头:“此物产自南胤国,与江宁进贡的荔枝、龙眼等物一同送入宫中,只是……”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这柠檬表皮苦涩,果肉又极酸,娘娘们尝过后都不喜食用,往往都被娘娘们丢了……“
“臣有一回刚好去送药,就瞧见了宫人们将整篮柠檬丢弃,此物虽味酸,却是难得的好东西,微臣便斗胆将它们都捡了回来。”
沈映阶明白了,原来是用被人丢掉的东西做的,还被他这个九五至尊吃了,怪不得不敢说。
扁鹤青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
里面有几片晒干的柠檬片,还有一个新鲜的柠檬:“臣用蜜糖腌制,又配以陈皮、薄荷等药材,反复调试了十余次,才制出这口味尚可的金盏玉露。”
“微臣僭越,请皇上责罚。”
沈映阶望着少年诚恳的神色,忽然大笑出声:“好一个变废为宝!朕倒要尝尝这原味的柠檬是何等滋味。”
说着便要伸手去取扁鹤青手里的新鲜柠檬。
阮清梦急忙阻拦:“皇上不可!那酸劲儿……”
话未说完,沈映阶已将拿着柠檬咬了一口,只见帝王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眼角都沁出了泪花,却还强撑着咽了下去,惹得满殿宫人想笑又不敢笑。
沈映阶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尴尬:“是谁丢的柠檬?”
扁鹤青低声道:“是……贵妃,就是如今的良妃、还有雅妃娘娘的宫中……奴才在这些寝宫后院都捡到过被丢弃的柠檬。”
沈映阶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纵的她们竟是如此浪费!”
“如此好的东西,竟是被她们随意丢弃,蔡宝,去吩咐御膳房的人,最近两个月都不必送新鲜水果过去了!既然她们不懂得珍惜,那就不必再享用这些贡品!”
蔡宝连忙躬身应下:“奴才这就去传旨。”
沈映阶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扁鹤青身上时已缓和了几分:“你倒是有几分巧思,叫什么名字?”
“微臣扁鹤青。”
沈映阶一怔:“姓扁?你是医圣扁家的后人?朕印象中当年御医署大考,你不是以榜首之姿入的御医署吗?怎么如今竟沦落到在药署做个捡药材的小药官?”
扁鹤青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沈映阶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好啊,朕的御医署,竟成了这等藏污纳垢之地!竟然把一个可用之才排挤成了这个样子?!”
“难怪近来朕总觉得御医署呈上的方子越来越不中用!”
沈映阶负手而立:“你觉得如今的御医署如何?”
殿内骤然安静,扁鹤青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词句道:“回皇上,御医署近年重门第而轻医术,论资排辈之风盛行,许多珍贵药材……”
他顿了顿,终是直言:“许多珍贵药材,都成了各宫娘娘们梳妆台上的摆设,这些药材被取走之后并没有用到实处,反而成了妃嫔显示地位的象征。”
后宫之中,不同的位分能用的药材也不同,像是皇后能用虎骨熊掌、冬虫夏草、灵芝雪莲,贵妃之上能用鹿茸燕窝、石斛、何首乌,贵嫔之上能用人参、犀角、雀脑,而选侍只有普通的药草可以用。
“好一个重门第轻医术!”
沈映阶冷笑一声,转身对蔡宝厉声道:“传旨!御医署院使玩忽职守,罚俸半年,停职反省一年!着令左右院判二人轮值,各暂代院使一职半年,以观后效。”
“扁鹤青即日起官复原职,仍任御医署御医,专司宫中贵人脉案。”
“同时,扁鹤青兼任药署管事,专司贡品药材的调配使用。”
蔡宝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御医署传旨!”
沈映阶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再传一道口谕给内务府,今后各宫领取药材,必须经御医署名录画押。若再有将药材挪作他用者,严惩不贷!”
扁鹤青闻言,郑重地行了大礼:“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