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锊操控着程归云的手,抬剑上挥,想斩断法索,被飞开的铁棍给打偏。
辛宥和谢舜在短短的掩护下飞身过来,一人一边抓住了严锊的肩膀,帮助唐叙严一起用力往外拖拽。
当严锊的右手从程归云的身体剥离,那种像牢笼一样锁住灵魂的冰凉禁锢感同时消失,程归云有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松开五指,长剑掉在地板上。
他从未感到这么冷,仿佛未着寸缕地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体不断地打着颤。
阴兵军队还在对房子中间的两个活人发起围攻。
白柳琉反手从背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叠符,往棍子上贴让一排,铁棒在她双手间飞速转动着,横扫了一片拿着武器朝她扑来的鬼影。
不用咒语的驱邪符箓在接触鬼魂后迅速生效燃起,在铁棍变成了火棍,带着沿途的阴兵都化作青烟。
最威武的是那条大蛇,长尾卷起大量马腿,撞翻投石车,上方没来得及瞄准的弓箭手摔得七零八落,原本整齐出现的军队很快成了散沙,除了让对方忙碌起来以外并没有更大的用处。
有他们保驾护航,唐叙严集中精神,手臂的力量与道力同时作用,一鼓作气地严锊的鬼魂完全拽离程归云。
他指间松动,法索向外飞快滑出,自动地一圈圈缠绕在严锊身上,捆住他的手脚。
无法再动弹的严锊眼睁睁看着围攻而来的阴兵在虎虎生风的火棍下和巨蛇的口中快速消失,他这才明白,在有备而来的道士面前,数量再多的鬼魂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甘心输,但他无可奈何,若他不是鬼,而是真真正正的活人,只凭那把陪自己出生入死几十载的随身佩剑,定能叫这两个年轻道士血溅当场。
“师妹,好了。”
程知礼看战斗快要结束,瞅准机会偷偷摸摸地挪到蜷缩着发抖的程归云身边,脱下外套紧紧裹住他:“四叔伯,没事,没事,我还在……”
白柳琉将棍子给唐叙严,两人交换位置,她走到严锊身边,抬头问谢舜:“还有话要说吗?”
谢舜摇头:“不用了,朕已经看明白,他和那妖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朕完全是因为好色而遭殃。”
辛宥很是意外:“你怎么突然愿意承认了?”
谢舜苦笑:“严帝即将魂飞魄散,朕还嘴硬作甚。待与唐小友的最后一盘棋局结束,朕也不想再继续滞留在这世上,让小坤道超度了朕,尽快转世投胎去吧。”
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严锊始终一言不发,他转过头,望向了辛思鹭,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看见了原本应该倒在床上昏迷的辛思鹭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死死盯着两个外来者,眼神中有着他看不懂的决绝。
她将那只雪白纤细,涂着浅紫色甲油的右手握着一把她早就藏在枕头里银色餐刀,绕到身后,伸进衣服里,用力的划破了背上的阵法。
房间中的所有人耳中同时响起一声饱含怒意,仿佛要撕裂空间的尖锐凤鸣。
白柳琉的心神颤动,猛得转头,脑海中浮现一个词。
朱雀!
最后一个神兽出现了。
她回头看向床上的女人,发现那具身体滚到了床边的地毯上,大量的鲜血洇透米白色的蚕丝睡袍,她的长发盖住了脸,像尸体一样,没有任何起伏的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站在身体上,一个穿着古代女子服装,束着华丽发髻,戴着一身珠翠的年轻女人。
她的皮肤雪白,五官同时糅合了艳丽与清冷,无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堪称完美,有着一眼惊艳到思绪暂停,见之难忘的容貌。
绛紫色本是老气横秋的颜色,可穿在她身上便增添了十二分的雍容典雅,上挑的瑞凤眼轻轻一扫,便释放出让人想要跪伏在地的威压。
女人的手搭在身侧的一只有着火红羽毛的鸟类背上。
白柳琉一眼认出来那是只锦鸡。
毕竟世界上没有真的朱雀,锦鸡的尾羽细长,有很多种类都是红色羽毛,有传说锦鸡凤凰的原型,也最符合朱雀的外象。
“辛思鹭。”白柳琉第一个叫出她的名字:“你抛弃身体,是要认输么?”
恢复成鬼魂形态的辛思鹭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终于彻底看清楚屋里是什么情况。
严锊像个俘虏一样被道士手中的绳子捆着,与她长的有七分相似的亲儿子和曾经利用过的男人都站在道士那边,还有一条养得肥硕的黑蛇,估计是玄武的外象。
辛思鹭的红唇微动:“本宫从不认输。”
她的音质偏柔,如果忽略冰冷的语气,应该没人能对这样一位声若蜜糖般绵柔清甜的女子生出敌意。
朱雀忽得腾飞而起,如一团红色火焰,气势地冲向短短。
白柳琉去抓它,它却向上隐入了天花板,很快又从短短身边的墙里钻出来,尖利的嘴猛然扎进它的鳞片之下。
短短的蛇身剧烈晃动挣扎,身子猛得弓起,绿瞳缩成了一条线。
它转头去咬那只鸟,可鸟又飞开了,用带钩的爪子狠狠挠了一下它的眼睛,短短受痛倒了下去。
听见比以往都要响亮的“嘶嘶”吐信声,辛宥从乍见辛思鹭真貌的恍惚中骤然清醒,回头一看,怒气腾腾地边骂边冲出去。
“坏鸟!不准欺负我的蛇!”
白柳琉两指夹符扔出,黄色符纸飞向辛思鹭,如同定位一般停在鬼魂周围。
下一秒,她的眉头皱起,露出几分不解。
本该困在符纸包围中无法行动的辛思鹭穿过了那些符纸,堆叠的裙裾随她不紧不慢的步伐从属于“袁颖”的身体上缓缓迤逦而过,画面落在人的视线里,看起来有种残忍而优雅的美感。
“白,柳,琉。”
辛思鹭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她的名字:“你就是靠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走到本宫面前的?”
她抬起素手,挥了下衣袖,高高在上地命令:“去掌这刁奴的嘴。”
虚空当中冒出四个无脸宫婢,齐声应道:“是,娘娘。”
这次连唐叙严都没控制住,丢掉风度,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又来一个!”
谢舜看直了眼,万分迷惑:“朕高低也是个皇帝,朕怎么没这本事?”
让唐叙严起阵定住严锊,白柳琉抽走那条法索,快步上前甩向辛思鹭。
这条法索和她的柳枝,都是她师父白蛰为徒弟亲手做出来的法宝,一向出手必中,这次却带着破风的声音穿透了辛思鹭的虚影,随惯性折返回来,像一条普通绳索般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