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已经对他们这些不争气的后代完全死心了吧,这次老祖宗没有再叫他们开会,谢砚没法探听程归云为保护白虎阵下一步的打算,反倒有些失望。
他把自己知道的家族秘辛基本都告诉了白柳琉,随后发现,她除了没想到借尸还魂这点之外,其它关键点都已经推敲得八九不离十。
与道门术法有关的事主要由黑甲山来负责,然而在现代社会,黑甲山所传承的一切东西放到明面上都是会被官方抵制的封建迷信,会道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有钱才是无往而不利的武器,
谢砚很早就发现,袁格这小子就有些轻视另外两家人,归根结底是觉得他们袁家后代付出的比别人多,心里不平等。
同样是年轻人,程知礼可以去做他耀眼夺目的大明星,谢璟喜欢车就去玩车,不想学道还能有得选,唯独他袁格必须得窝在一个名叫黑甲山的山头,隐姓埋名地当道士,不是没完没了地练习静心,就是为了继承邪术和脏东西打交道,成了家主之后还要维护和那些显赫但愚蠢的会员之间的关系,一生过得枯燥乏味。
而程知礼这人看似热情亲近,实则是最会审时度势的假面人,该翻脸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
三个家族看似同舟共济了几百年,实则早就因为复杂多变的人性产生了大量的矛盾,这些矛盾像一条条不起眼的蛀虫,将他们之间本该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咬出一个个漏水的小洞,再过不久就会沉底。
而白柳琉的存在就像从天而降的雷电,直接把这条破旧的木船劈得四分五裂。
谢砚推测,谢源坤应该产生了自保的心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刻突然关心起了自家的生意,将还在养伤的他调离垠安。
现在就看城府最深的程家人是什么打算了。
……
“穿界降灵,护吾邸府!”
铜铃落下,桌上的玉玺旁边出现一头鹿,它和寻常的鹿一般大小,有着淡青色的长角。
小鹿的双眼本来是闭着的,似乎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响,睁开眼,纯洁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身前一群人。
莫杰语气有些失望:“难怪你卖关子不说,原来青龙是头鹿啊,我以为真能在有生之年看见真的龙呢。”
白柳琉笑了起来:“没有龙,但是有真龙天子在这。不过皇上,这头鹿之前就这么大吗?”
谢舜站在一侧,微微摇头:“比现在要大上许多,站起来足有一层楼高。”
“那没问题了,和我家的蛇是一样的情况,短短是让唐叙严喂得这么大的,这只鹿应该也要养起来。”
唐叙严刚准备开口,视线里忽然多了一片快速移动的黑影,原本要说的话霎时间忘得一干二净:“哎哎哎,你想干什么?”
白柳琉正收拾完做法用的东西准备丢回杂物间,没注意到大黑蛇飞快地爬上了桌子,一抬头,看见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小鹿的脑袋“啊呜”吞下,眨眼间就吞进去一半。
像动物世界的现场直播似的。
屋子里的道士立刻兵荒马乱,白柳琉拽着鹿的两条后腿,唐叙严负责掰蛇的上下颚,一众师兄各自散开翻翻找找。
看热闹的尤灵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了?”
“那条蛇在吃鹿,有没有看见笔?我们画符去救鹿。”
尤灵帮忙找到笔,递给他们,四师兄拿到笔却卡顿在了原地,有些尴尬地问道:“小六!那个化形符怎么画的来着?”
化形符,便是让有形之人能够直接碰触到无形之物,让双方能无视阴阳隔阂,正常使力的符。
不当道士这么久,打架的招式一上手就想了起来,那些五花八门的符和咒语倒是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了。
莫杰自告奋勇:“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呀!你画的是现形符!”
最后还是辛宥教训了短短一巴掌,命令它吐出来,短短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张开大口。
它这一张口,众人突然就不忙了,一同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再次一头雾水的尤灵:“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啊,小时候为啥不跟爸妈说要去当道士!这种大家都看得见,唯独她看不见的感觉让她抓心挠腮地难受。
白柳琉看着手上已经不会再动弹的鹿腿,回答她:“刚召出来的第二只镇宅兽,也就是那头鹿…现在只剩一半了。”
唐叙严松开手,神色复杂:“我记得蛇吃东西都是整个吞下去,要吐也是完整地吐出来,怎么会吃一半留一半?”
简直像在中间被截断了一样,断口是平滑的浅青色横截面,进了蛇口的部分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腹部到尾巴的半截鹿身。
白酒酒也不理解:“之前它也吞过赵伯伯家的镇宅兽好几次,每次好端端地吐出来了啊。”
短短挨训之后萎靡地滑下桌子,将长长的身体盘成一个圈,大脑袋塞到中间,尾巴一盖谁都不爱。
辛宥简直不敢直视谢舜,不自然地开口:“那个,老谢,对不起啊,我家的蛇它格外地馋嘴,一不留神就……”
他把短短看作共同吃过苦的患难兄弟,虽说平时总欺负它,他心里还是很在乎它的。
要是谢舜同样看重这只鹿,那么短短闯了大祸,他作为主人肯定需要道歉。
谢舜面色不见一丝波澜,淡然道:“无碍,朕无心理它,它却总是害的谢家那丫头在梦中哭闹不止,吃了便吃了吧。”
白柳琉点头:“嗯,没挖出阵眼里的东西之前,它们都是凶兽的状态,凶兽会让住在宅子里的人夜夜做噩梦,”
尤灵会沉浸在上一句话带来的震撼当中,试图捋清逻辑:“可你们说的鹿算是一只神兽,就这样被另一只神兽吃了?真的没关系吗?”
唐叙严拎起鹿后腿,蹲下来拍拍短短粗壮的身躯,说:“管它是什么兽,真正的受益人都是辛思鹭,出事也是出在她身上,短短,吃饭了。”
被他投喂了一个月的短短听见这熟悉的呼唤,高兴地抽开尾巴冒出头,一口吞下剩下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