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谢小妹洗的干干净净吹头发的时候，小姑娘亮晶晶的瞳仁好奇地看了一会镜子里的两个人，她伸手去摸，指尖一片冰凉，疑惑地“啊”了几声。
“这是镜子。”
谢小妹看着她的嘴型，学着动唇：“呀呀咦咦？”
白柳琉又重复了几遍：“镜子。”
“嗯依？”
进步很快，发音虽然不太准确，至少语调听上去一样了。
困意上头，白柳琉打了个哈欠，谢小妹张开口，学着她的嘴型：“啊——”
白柳琉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这不用学。”
谢小妹弯起唇，露出两排白牙，跟着她一起笑，看上去傻乎乎的。
房间有两个卧室，白柳琉原本打算跟她一人睡一间，可是她一转身，谢小妹就从床上跳下来跟着她。
白柳琉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拉着她走到床边：“睡觉了，你睡这里。”
她双手合上放在脸颊边闭上眼，睁开后重复这个词：“睡觉，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谢小妹摇头，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腰，把脸紧紧贴在她身上。
突然的亲密接触让白柳琉怔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少女的发顶，想了想，掰开她的手臂，在她紧张的注视下爬到床的另一侧躺下，盖上被子。
谢小妹脸上的紧张不安立马被惊喜的笑容代替，她乖乖地在另一边躺好，自己把被子拉到身上，拱过来抱着白柳琉的一条手臂，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充满依赖的举动让白柳琉有点受宠若惊。
按理说被一个陌生的大姐姐带到陌生的地方，应该会感到害怕才对，但谢小妹从见面起就表现的十分亲近，全然不见防备，连睡觉都要睡在一张床上。
挺好的……
白柳琉关了灯，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就当…捡了个妹妹…
第二天醒来，白柳琉发现谢小妹不会穿衣服。
她没有直接帮谢小妹穿，而是把动作放慢，换下睡衣，套上衣裤。
然后拿起另一套衣服递给坐在床上发愣的谢小妹，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谢小妹伸手拿起t恤，直接往头上一罩，两只手揪着衣角，用力往上顶，像是要用头把衣服钻出个洞来。
白柳琉欣慰的眼神立马撤回，抓住她的手腕，在她不解的眼神里摇了摇头：“不是这样，你身上的睡衣得先脱掉。”
最终谢小妹还是靠自己把衣服穿上了。
教完穿衣还有刷牙洗脸，哪怕师生俩都很耐心，一套流程下来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辛宥和谢舜一直在外头，直到第一缕阳光倾斜在大地上，两只鬼才跟晨曦一同出现在屋里。
“早安白六。”辛宥的笑容明亮，语调高昂。
谢舜在旁诧异地斜瞄他一眼。
纳了闷了，这小鬼昨晚可不是这副面孔。
要么半死不活，要么夹枪带棒。
白柳琉把嘴里的包子咽下：“早安辛宥，你们昨晚去哪了？”
“带老封建到处见世面，顺便看一看谢家人有没有追过来。”
谢舜缓缓摇着头，感慨道：“外界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当今世界无奇不有，令朕流连忘返。”
辛宥嫌弃道：“有什么新奇的，白六我告诉你，他在网吧里看人家打游戏看得走不动道。”
谢舜啧了一声：“朕从未见过的事物，还不能多看一会了？”
“你是为了看上面衣着清凉的小人，老色鬼！怪不得会让辛思鹭骗得团团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岂能怪朕色令智昏！再者说，你也同朕一起看着，怎么就把自个儿撇清白了？”
辛宥的皮肤像宣纸上晕染开的颜料，迅速漫上一层薄红，瞪了一眼谢舜，慌张地转脸解释：“白六，你别听他胡说，我是为了等他才会一起看的，我根本就不感兴趣！”
谢舜怪腔怪调：“哦，你不感兴趣，怎知她们衣着清凉？”
辛宥咬牙切齿道：“我！又！没！瞎！”
谢舜转头问：“小坤道，这话你信吗？”
白柳琉点点头：“他不骗人的。”
辛宥的眉梢高高扬起，嘴角得意地翘起来，他走到白柳琉身边的位置坐下，手肘撑着桌子，托着侧脸轻声跟她说话：“白六，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一家早点摊前排成了长龙，想来店里卖的食物应该味道不错，就在楼下没多远。”
“那我一会也去买些尝尝。”
“嗯，他们买得最多的是一种薄皮红馅的饺子，你也买那个。”
少年人不懂掩饰，眼角眉梢的柔情蜜意如同枝叶间一抖就能坠落的晨露，眼里似乎只看的见一个人。
谢舜活了一辈子，哪里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什么，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不予评价，看向了正握着勺子努力舀笼屉里的小笼包，好半天才舀起来一个塞进嘴里的谢小妹。
白柳琉也看见了，把她手里的勺子取下来，往她指间塞进竹筷，手把手带着她使用筷子。
包子掉了几次之后，终于在谢小妹的竹筷间颤颤巍巍地送进口中。
白柳琉笑道：“对了，真聪明。”
辛宥不甘示弱：“我也是学一次就会用筷子。”
“你也很聪明。”
谢舜胡须微动，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幼稚的小鬼，这也要跟小孩比。
昨夜挖来的玉玺一直放在背包里，白柳琉把它拿到洗手间，刷干净上面的泥，用毛巾擦干水，玉玺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方形的座身，上方的盘龙浮雕气势磅礴，玉色通透纯粹，底部有八个板正的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谢舜仔细看了看：“这处缺了一个小角，的确是朕在世时用的玉玺，不知辛太后是如何从宫中将它偷出来的。”
辛宥说：“很简单啊，做个一样的玉玺，买通你身边的宫人调换，你死了，别人又分不清真假玉玺。”
谢舜捻着长须点头：“有理。”
白柳琉把包里已经干掉的碎土倒出来，毛巾包住玉玺重新塞进去，戴上口罩和墨镜，背上包，牵着谢小妹出门。
背后还跟着两只路人看不见的鬼。
她原来的行李连同车都扔在了垠安，让小周帮忙处理，只带了钱包和手机走。
衣物，符纸，笔墨，铃铛……需要的东西都得出门一一采购。
街上到处都有人在开口说话，嘴巴一张一合，便吐出各种各样的词语。
谢小妹像个跟着姐姐出门，性格内向的高中生。
她安安静静地贴着白柳琉的手臂，睁着清澈好奇的大眼睛到处张望，嘴唇偶尔幅度微小地启合，悄然模仿着他人说话时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