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别吓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尤灵很少看见白柳琉这么失态的模样，走过来焦急而担忧地关心她。
白柳琉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说……
一抬头，就看见洗手台下宋伯母给的那个圆溜溜的老南瓜，她立马扒拉出来，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抱着：“我今天忘记喂蛇了！”
尤灵：“……”
那条看不见的蛇一顿不喂好像也饿不死。
她狐疑地看着白柳琉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就这？”
“嗯，没错，是这样，我得赶紧切点食材喂蛇，你们继续聊。”
尤灵凭自己对白柳琉的了解，刚刚她独自进屋的短短几分钟里肯定发生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事。
她的语速都比平时快，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当事人遮遮掩掩的，宁愿扯个蹩脚的借口也不肯说，尤灵自然不好继续追问。
“我和小雨，还有如瑰妹妹找了个姐妹，打算凑成牌局搓一晚上麻将，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睡觉哦。”
白柳琉胡乱点头，将案板和菜刀拿出来，一刀砍下去，南瓜露出金黄的瓜瓤。
尤灵站的近，立刻闻见了南瓜的甜香，有点馋：“留一块给我，我也想吃。”
“好。”
三个熬夜搭子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手拉手出了门。
偌大的别墅里在车开走的声音消失之后，骤然寂静无声。
一双正在切南瓜，看似非常忙碌的手渐渐停下来。
白柳琉紧绷的肩膀如同扯掉支架一样松散，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挣扎的情绪明灭闪烁。
怎么会心里这么乱？
她放下刀，进了杂物间扯出一个干净蒲团，拉开落地窗，将蒲团扔在草地上，坐在上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闭上眼，调整呼吸的节奏，在内心默念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
所以辛宥到底懂不懂那个动作代表什么？
在闪烁星辰的注视下，白柳琉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她之前解释过啊！
是不是当时说的太随便了？导致辛宥认为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做的，就像蒋如瑰高兴时的突袭一样。
可是不一样，哪哪都不一样。
不行，她得再去跟他解释得明白点。
白柳琉一睁开眼，就看见光线昏暗的草地上，辛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眉心几乎拧到一处，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
白柳琉的身体往后大幅度晃了一下，坐稳后捂住受惊后狂跳的胸口。
做了二十几年道士，还从没想过她也有被鬼吓到的那一天。
辛宥往前一动，似乎想扶她，又克制地收回手，眼底的光可见地黯淡了：“白六，我对不住你。”
“啊？”
白柳琉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辛宥，但他今天的行为确实让她很迷惑。
“我答应过你，不能再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其实我一直没能做到，你对我笑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时候，还有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
辛宥低下头，咬出唇：“我大概是电视看太多学坏了，又或者我原本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坏人，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仗着你对我的容忍，得寸进尺，不停地滋生出肮脏的念头，甚至情不自禁。”
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深深地低着头，漆黑长发的尾端落在草地上。
“你骂我，或者打我，用五雷诀，火诀，不管什么诀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我的气，还愿意继续理我。”
白柳琉的上身后仰，眼睛睁得溜圆。
不是？
虽然说她是有点受到惊吓，但这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行为啊！
他的道歉会不会太认真了？
似乎有一道流星般微弱的光，从白柳琉眼眸里快速滑过，落在草地上。
她立刻坐直，手掌伸出去，掌心接住辛宥的下颌，手腕用力，将他的脸从阴影里托出。
背后落地窗里的灯光从白柳琉背后倾斜而下，照亮他猝不及防暴露在她眼前，那张苍白而美艳的面孔。
如桃花一般薄红眼尾间，水光潋滟而破碎。
她的动作这么突然，他眼中的惶然与慌乱根本来不及遮掩，只能狼狈不堪地半张着唇，无措地看着她。
白柳琉眸光微动，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低下头，飞快地啄了一下，松开手，别开脸。
“好了，一人一次，我们扯平。”
乍一听，她这句话似乎和平常一样从容，但声音里细微的凌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辛宥瞳孔里的光渐渐凝聚起来，他急切地出声：“白六，你刚刚……”
白柳琉闭眼，深深叹了口气。
静不下去的心，索性乱个彻底好了。
“嗯，我见色起意，对你做了不轨之事，你也一样。”
“不，我不是见色起意！”辛宥顿了顿，诚实地承认：“也有一点这个原因，但我主要是因为……因为……”
快被自己气死了，他嘴真笨，根本说不出来因为什么。
“你喜欢我。”白柳琉说，腿从蒲团上放下，屈膝坐好，手臂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也一样。”
辛宥的心跳空了一拍，所以他们是…互相喜欢？
乱到极点之后，白柳琉重新掌控了局面，渐渐捋清思绪，话语如涓涓细流。
“遇见喜欢的人会想亲近，想触摸，拥抱，亲手，甚至做刚刚的事，都是人之常情。”
辛宥此刻呆住的表情看起来傻乎乎的。
她就说为什么他最近都不想看大耳朵图图，原来已经成长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白柳琉刚刚心乱的时候也终于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排斥过辛宥的人之常情。
“你道歉是对的，我也接受你的道歉。因为你应该先询问我是否喜欢你再亲我，假如我不喜欢你，你就得尊重我的心意，保持合适的界限，否则我肯定会揍你。”
从高中到大学，因为白柳琉逐渐张开的出色容貌，不少男生都打着追求的名义，没完没了缠着她不放，甚至干扰到她正常的生活节奏。
不管她如何拒绝他们，他们都会盲目地付出热情，自称为舔狗。坚持了一段时间得不到回馈之后，又斥责她过于冷漠，不懂爱情为何物。
她怎么会不懂？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能够反应过来。
喜欢和不喜欢的心情天差地别，如果不是喜欢和信任，辛宥别说亲她了，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一点。
而辛宥却知道，他的情难自禁冒犯到了她，并且愿意为此道歉，已经是很值得夸赞的品质了。
辛宥总算拉回恍惚的神思，如梦方醒一般，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她，唇角笑容刚刚凝起，又迅速碎掉。
白六坐在光里，皎洁美丽，温柔得像水中的月亮，身后的倒影清晰明了。
而他脚边空空荡荡，他连影子都没有，只是一抹随时可以散去的鬼魂。
刚刚在房间里翻腾汹涌的各种思绪重新席卷了他的脑海，胸口才升腾而上的欣喜被一盆名为现实的凉水浇了个透顶。
辛宥的理智回归了，他垂下眼睫，止步不前，微微偏头，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
“白六，你还是揍我吧。”
她怎么能喜欢他，他是一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