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这位,平日里鲜少露面,深居简出。他进来那刻,叶母仿佛被按了灭火键般,火气全消,她仿若无事般,扬起温柔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我们就是在这里谈谈事……”
叶家主的这位正夫,姓杨,据说,那时叶玉薇为了能娶到他,立誓此生只他一人。二人夫妻恩爱几十年,现在还感情依旧,当然,叶夫主保养得宜,看着也十分年轻,叶世遥俊美的容貌,几乎都是遗传了他基因。
‘刚听得厅里甚是喧闹,路过便来瞧瞧。没想到是秦家家主过来了,真是招待不周……“,他倾身扶了扶,抬眼端详的却是旁边站着的秦小榆。
叶家规矩严,每每犯错,家法,只要叶玉薇在,都是由她亲自处罚。杨氏并不会在场,他心软,但也知,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孩子们挨打挨罚,他都不会在旁观看。
但叶家的孩子性子都随了叶玉薇,个个都是犟脾气,只要是认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都认死理。这次老五落水,再加上本身就体弱,就算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来,也只能给出个慢慢调理的办法,至于能不能断根,对此都无奈摇头。这可是叶家唯一一个女孩,叶家以后开枝散叶的重任,都在她一人身上了……
为此叶玉薇也是夜不能寐,四处求医问药,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夏家上门提亲,不但投其所好,最关键的,还认识京都的御医!得知自家孩子有救了,全家都高兴不已。但……此时叶世遥已经和秦小榆成亲了……
原本,叶玉薇说出实情,觉得已无希望,但夏家对此居然说,不介意。只要叶家同意,就算拜堂成亲有了婚书,只要叶家不认,自有办法让这婚事取消!
这让他真是感动无比啊!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愿意娶成过婚的男子?那就是真爱无疑了!!家中有十几个夫待又有何惧的?
但杨氏却一直持中立态度。二个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叶世遥对秦小榆的感情,这么多年,家里人也是看得清楚的,要他嫁别人?!就那性子,可能嘛?就算捅破天,他都会想办法逃跑!到时反倒得不偿失。
于是,叶世遥被带回家的那晚,家里也把实情坦诚相告。至于如何决定,全由叶世遥自己定。杨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叶世遥不愿意,那谁都不能强行让他嫁到夏家去。至于老五……看天意吧,这点杨氏也想得开,家里老大老二,都不愿意成婚,到时真若不成,他们也愿意的话,便聘个妻,生几个孩子,到时也是姓叶,也不至于让叶家断了香火。
但这些,叶玉薇并不认同。自己女儿生的那才是正统啊,自家儿子生的,就算姓叶,那根,也不是叶家的了。所以,现在家中。分成了二派,一派以叶玉薇为首,其实可能也就只她一个人,另外一派则是以杨氏的想法为主,目前除了老大左右晃荡之外,其他几个孩子都明确了挺自家父亲的。
但说到底,这家,还是叶玉薇说了算,如果她坚持,杨氏也无可奈何,从小的教养便是出嫁从妻,以妻为天,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在内宅的男人而已。
今天夏家上门,他心中也是纠结不定,但到底,他也没有去厅里驳自己妻主的面子。他只能祈求老天,不要这么快让自己妻主同意这门婚事。
却没有想到,这秦家今日又上门了,这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秦家家主已经上门过一次了,但被叶家拒之门外。这已经让他心中忐忑了。哪个夫郎不怕自家丈母娘为难的?叶世遥到时就算嫁过去,那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他也是在门口纠结了许久,但里面气氛已然不对了,再下去,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一咬牙,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秦小榆的长相确实让杨氏非常满意,虽然几次见到都只是远远的瞄到一眼不真切,但远观就已经不差了,如今站在面前仔细端详,确实连他都不禁欢喜起来。不过,那性子……他心中不免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儿子替她背的那些锅,着实也是让人气恼,想到此处,他也是能理解自家妻主反对的原因了……
咳咳……秦母手肘一顶,秦小榆会意,立即上前向杨氏行了个大礼。
杨氏正欲去扶,秦小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求伯父成全,我对云烁是真心诚意,之前是我的不是,让云烁为了我,付出太多,我定更为珍惜,我们俩,二情相悦,天地可鉴,我已不复过往,那种种不堪亦成过去,我会努力奋进,让他衣食无忧,开心幸福。“
秦小榆本身不是很会表达感情的人,也不擅言辞,在学校也是,现在她这一大串顺溜的表白宣言,可是昨晚反复练习的结果。
这一番话,倒是让杨氏意外,如若成婚真能让人成长,那眼前这位,确实与以往大有不同。言之恳切,那眼神清澈,也看得出句句出自真心。
“让二位看笑话了,“,秦母轻笑,”我家老三,虽然以前个是混不吝的,但现在真的成稳了不少,她与你们家世遥也是情投意合,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桥,也不毁一桩婚,何不就成全了他俩呢?
秦小榆此时还跪着,眼中满是可怜巴巴的真情流露……让人不忍拒绝……
“其实……”,
“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我已经同意了夏家的提亲。”,叶玉薇直截了当,截了杨氏的话。“你!”,面对杨氏质问的眼神,叶玉薇双眼朝天,心虚,就是心虚了!!
杨氏立马回过味来,还敢说谎?老夫老妻了,一撅屁股,想干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一时间,大家都卡在这上面了,秦小榆一时语塞……“什么啊,这人怎么能这样?”
她刚想爆发,门外跑进个人来。砰的一声,在她旁边跪了下来。
“云烁……”
叶世遥二话没说,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真是实打实的磕啊,那额头立马红肿了起来。他并没有看向秦小榆。只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叶玉薇和杨氏。
杨氏被他这一顿磕,吓了一跳,“孩子啊,你又何必如此,好好说便可,爹娘也不会强逼做你不愿意的事的……”
这话一出口,叶玉薇不乐意了,她已经明确说了,叶世遥已经定了嫁到夏家,现在好了,杨氏这么一说,立即下了她一家之主的面子。
她立刻说道,“爹娘自然是爱你护你的,但我儿,嫁夏家有什么不好的?娘已经应了夏家了,除了这事,其他你想做什么,娘都应你!!”
太好了,这话一出,真把话聊死了……
杨氏睁大了眼,盯着叶玉薇,她是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嘛?她这么说,不是活活要逼死他嘛?
叶世遥只静静的看着上首的叶玉薇,眼泪如线般掉落下来,秦小榆见此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伸出手抚上叶世遥捏紧的拳头,但他却毫无回应。
过了须臾,他转过头看向秦小榆,虽是笑着的,但眼中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暗淡和失望,“我与阿榆是真心相爱的,我早就说过无数次了,这辈子只会嫁于她,你们都是知道的,如今我也是真的嫁给她了,此身我只有阿榆一个妻主,不会有别人,如果母亲一定要逼我……作为子女的,也不能违逆,但要我嫁,也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他这话一出,不仅秦小榆,连叶玉薇也是惊心不已。
此时她心中已经懊悔千百次了,但话已出口,旁人面前,面子可是大如天,此时弄得她不上不下,极其被动,她不免看向杨氏求救……杨氏又何尝不知她的秉性,他刚要劝说叶世遥,但一把匕首已经抵在叶世遥的脖颈上了。
“你干什么?快把刀拿开!“秦小榆此时已经上手夺刀,但怎奈自己没有武功,手上也没什么力道,反而让刀尖在他脖颈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刀锋尖利,血立即涌了出来。吓得秦小榆不敢再有动作了。
“我儿!你这是干什么啊!!“,杨氏大喊一声,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孩子听为父的话,把刀放下,爹娘不逼你了啊,那夏家的亲事,不做数了,你乖乖把刀放下来,别让爹爹害怕了……“杨氏此时的声音都是打着颤的,边抖边哭,叶玉薇此时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秦母开了口,“世遥啊,若你真死了,你舍得我家宝儿嘛?你俩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现在就要放弃嘛?你已经是我们秦家的人了,如果你不愿,没人能强迫你,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听话,把刀放下……”,
秦家家主发话,秦家承认叶世遥的身份,这一句话,听得叶世遥心神一振,就在这一晃神的刹那,后面有人身手极快的,夺下了他手中的匕首。来得正是叶驰远。
他之前就跟着叶世遥过来了,但只站在门口没进来。在听到叶世遥要以死明志的时候,他便直接冲了进来,以他的身手,再加上叶世遥当时正愣神,便当机立断,将刀夺了下来。
杨氏忙冲上去查看伤情,所幸伤口并不深,这已让他心痛不已了。他急让人去取包扎的纱布,药膏,此时,他看向叶玉薇的眼神已是充满愤怒……
叶玉薇本也是惊吓不小,再加上自己心虚,一时间,还真不敢对上杨氏的眼睛……
很快,下人拿来了纱布药膏,秦小榆主动接过,小心的给叶世遥包扎好。此时厅里安静的可怕,叶玉薇不敢说话了,秦小榆忙着包扎,但秦母却始终平静,含着笑。
“你笑什么?我家闹成这样,你可开心了吧?”叶玉薇终忍不住,开了口。
“其实你又何必对我如此敌意呢?”秦母开口。
“今日来,本也是为了孩子们的婚事。原本,二情相悦,你我二家又成亲家,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你却不顾自家孩子的意愿,强逼他去嫁个不喜欢的人。闹成如今这样,你又何来怨怪别人?“
“你!!“,叶玉薇一时无语以对,她又看向杨氏解释到:”那……那个夏之宁又差到哪里去了嘛?我本来是想着,这亲事如果应下来,就是一举多得,我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啊,你们怎么不能为我想想?我一家之主容易嘛?“
“好意?那夏之宁,我今日才看到,还是个独眼,还好?“
“那……那除了眼睛有些问题,其他条件不差啊……“叶玉薇狡辩……
“是嘛?“,秦母插话道,”叶玉薇,你可知那夏之宁的底细?她到这里来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又知道不知道,你们家老五的病可是与她脱不了关系呢。不就是把破风嘛?就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分不清好赖了?“
“什么?“,杨氏大惊站了起来,”您说我家梓清是那姓夏的害的嘛?“
叶玉薇也回过味来,“这不可能!!怎么会?梓清明明是在书院落水,什么时候扯到姓夏的身上了?“她不信。
“我们在这村里,要说也算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知根知底,你不信,偏偏信那初来乍道,不知底细之人。“秦母摇头。
“叶伯母,那个姓夏的真不是什么好人。我今日来的路上,遭了伏击,便是她干的。仅仅只是因为今天在聚宝阁,我也想买破风……“,秦小榆加上一把火……
“什么?“叶世遥一惊,忙在秦小榆身上检查起来。”有伤到没有?“
“没事没事的“,秦小榆忙解释。
秦母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刚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想着,也没伤着,那些个打扮成山匪的歹人,也被县衙的人带走了,我派福年去处理一应事情了”秦小榆边回答,边和叶世遥十指紧握,示意自己没事。
“看看,你看中的好儿媳,都是个什么人?”,杨氏狠狠瞪了叶玉薇一眼。
“若此人真是如此心胸狭隘,下手狠毒,那夏家就是一个虎狼窝!云烁要真嫁过去,还不被扒皮拆骨?”
听到杨氏的话,叶玉薇心中也是一寒。“如果真如秦小榆所说,那夏之宁如此心机深沉,心狠手辣,那云烁嫁过去,真正是害了他一辈子……说不定还会让叶家遭难……”
秦母见现下也时机正好了,示意下人,带人进来。
叶家门口马车上,綑着两个人,此时正迷糊的昏睡着,突然帘子一撩,便被两个护卫拎着,提下了车。
在甩到叶家厅上时,这二人还有些懵。
被审了二天了,这二人水米未进,刚刚好不容易迷糊了会儿,现下被硬梆梆的地面撞醒了……
这一睁眼,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有些懵,还但嘴上还机械式的嘟囔着,‘我们什么都招了,给我们一口饭吃吧……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叶玉薇并不认得地上那二人,她不解的看向秦母,但杨氏却将人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