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流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白身后,化作了五个风格迥异,却同样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们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陪着他,一同看着那片平静的海。
方诗涵比任何人都明白苏白此刻的心情。
她见证了他从高山城狼狈归来后,那段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光。
她知道,苏白对顾雪芙的感情,曾经有多真挚,后来的恨意,就有多深沉。
所以,方诗涵没有开口安慰。
她知道,此刻的苏白,不需要任何语言上的慰藉。
他需要的,只是陪伴。
她默默地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进了他那只刚刚抹除了一切的手中。
他的手,有些凉。
她便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苏白的身形微微一顿,他侧过头,看着方诗涵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眸,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萧清洛,陆若泠和沈梦言也走了上来。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救世主大人?”
陆若泠打破了沉默,她双手抱胸,斜倚着王权剑,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调侃道。
沈梦言有些紧张地拽了拽陆若泠的衣角,她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不是时候。
但陆若泠却只是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苏白闻言,也笑了。
“救世主?不,我不是。”
“我只是一个,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的执剑人。仅此而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方诗涵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身旁这几张熟悉的面容,那片空洞的内心,正在被一种名为“真实”的东西,一点点填满。
是啊,麻烦事终于都结束了。
今天真的累坏了。
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
从北极圈的冰原血战,到混沌国度的宇宙生灭,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比过去数百年人类历史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加起来还要波澜壮阔。
他的力量抵达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但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压。
尤其是最后,亲手终结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更是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心力。
他真的累了。
累到想就这么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直接躺倒在这片被他拯救的海面上,睡上个三天三夜。
可当他看到身边这几张带着关切与疲惫的脸时,一种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所有麻烦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那个纠缠了五百年的噩梦,那个悬于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他亲手斩断了。
再也不会有来自异世界的威胁,再也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战争,再也不会有人,需要像他,像过去的无数先辈一样,为了守护而背负起沉重的宿命。
从今往后,这片天地,将迎来真正的和平。
想到这里,苏白忽然觉得,身体里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所以至少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再也不会有人担心下一次任务会是永诀。
再也不用在短暂的和平中,为下一次可能到来的兽潮而忧心忡忡。
再也不用看着身边的同伴,在血与火中倒下。
人类这个种族,终于可以不再为了生存而挣扎,可以真正地,去仰望星空,去思考那些关于文明与未来的,更遥远的事情。
而缔造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方诗涵一直没有说话,用那双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眼眸,注视着苏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苏白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背负了多少误解,承受了多少孤独,又在多少个无人知晓的夜里,独自一人舔舐着伤口。
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曾经压在他身上的,足以让世界都为之窒息的重担,终于卸下了。
苏白忽然笑了。
“都结束了。”
他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所以,至少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他想,这大概就是支撑着自己走到今天,最根本的理由。
他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宏大的概念,不是什么所谓的文明存续。
他只是想守护眼前。
现在,他做到了。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海风吹拂,带着新生的气息。
天空蔚蓝,澄澈得像一块无瑕的宝石。
劫后余生的天地,美得让人心醉。
他们五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这片被治愈的海面之上,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说尽了一切。
“大概是真的都结束了吧。”陆若泠难得地没有出言挖苦,她仰头看着温暖的阳光,眯起了眼睛,“至少,我们可以好好放个假了。说真的,我已经好久没有休过一次完整的假期了。”
“我都快忘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是什么感觉了。”
她这番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方诗涵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又落在了苏白的脸上。
记忆里,那些闲暇的时光里,都有他的身影。
苏白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回家吧。”
回家吧。
战斗结束了,英雄的故事落幕了,接下来,该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嗯。”
方诗涵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萧清洛和陆若泠也相视一笑,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回家咯~!”
沈梦言那带着几分雀跃与鼻音的声音,在这片宁静的天地间响起,格外清脆。
她抹了抹脸上因为过度消耗心神而流出的鼻血,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灿烂得如同阳光般的笑容。
“总算能回去了!我发誓,我未来一百年都不想再看到任何跟战斗有关的东西了!”
“回家!回家!我要睡到天昏地暗!”
“嗯,回家。”
苏白抬起手,对着身前的虚空,随意地,向前一划。
随着他指尖的划过,前方的空间,向着两侧裂开。
温暖的阳光,熟悉的庭院,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了书卷,茶香与阳光味道的,独属于“家”的气息。
对面,就是星明城,他们共同的家。
“哇——!”沈梦言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第一个就蹦了进去,“我回来啦!沙发!我的沙发我来啦!”
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喊,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空间通道的另一侧。
陆若泠看着她那副猴急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挂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对着苏白和其余两人微微颔首,也迈步走进了那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萧清洛和方诗涵则留在了最后,她们一左一右,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苏白身边。
“主人,我们回去吧。”萧清洛轻声说道,她的目光在苏白脸上停留了片刻,确认他真的已经没事之后,才放心地移开。
苏白点了点头,站在通道口,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着这片被他亲手治愈的天地。
天空蔚蓝,海洋平静,阳光温暖。
一切都很好。
从今往后,他只是苏白。
他收回目光,拉着方诗涵,与萧清洛一同,迈入了那道通往家的门。
北极圈,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