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沈阳航程不到两个小时,裴之早上四点多登机,七点多点就吃上了热乎的沈阳早餐。
吃完早饭,在酒店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启明剧本工作室,约好的九点半见面,裴之掐着点在九点二十八到了工作室楼下。
这家成立近十年的老牌工作室,案头还摆着去年拿下的金剧奖奖杯,比西安那家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确实多了几分底气。
经过两天的反复沟通,双方终于敲定合作细节。
由启明工作室改编两本小说,要求三个月内完成初稿,版权独属于之行传媒。
两本小说改编费共92万,法务对接好签完合同后,预付了30%的定金,初稿通过后再付50%,终稿交付再付最后的20%。
工作谈妥后,裴之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穿着旗袍在沈阳故宫和大帅府美美的拍了几组照片,吃了几顿当地特色菜后,就又飞回了北京。
员工在努力挖人,老板也清闲不了。
七月底,姥爷突发心肌梗死。
裴之接到消息后连夜赶火车回了老家,凌晨四点多到站,出站后坐上大表哥的车去了医院。
她赶到IcU门口的时候,大舅和舅妈正在跟医生沟通,“梗死面积太大,造成了大脑缺氧,根据刚才的脑ct检查结果,患者已经有了脑损伤,现在已经陷入意识障碍,下一步,可能就是植物人状态。”医生的语气沉重。
“那有没有别的救治办法?他身体一直都挺好,这突然……”大舅搓搓脸,红着眼眶追问。
“患者高龄体弱,生理机能显着减退,已难以耐受进一步的侵入性医疗干预。经多学科会诊评估,我们认为当前治疗目标以维持生命体征稳定为主,即使治疗取得最佳效果,预期也仅能实现脱离呼吸机辅助、恢复自主呼吸,所以,你们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们家属能进去陪护吗?”
“IcU不可以陪护,不过等患者情况稳定后,我们会安排探视。对了,一会儿还会有别的医生和你们沟通费用问题,你们在门口等一下。”
医生说完后就离开了,留下一家人守在门口。
裴之在路上已经和表哥沟通过,姥爷是傍晚洗澡后走出洗澡间的时候没扶稳,被门口的地砖滑了一下,人没摔倒,但被吓到了。
六点多洗完澡回到房间,不到七点就觉得胃疼,姥姥以为是他贪嘴多吃了两口黄瓜犯了肠胃炎,没再当回事,就让他上床歇着了。
姥姥年纪大,觉少,晚上睡得晚,就喜欢看会电视。
姥爷要睡觉她也不好再开电视打扰他,就出门遛弯去了。
姥姥在外溜达了好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回了家,回到家就喊姥爷起床吃药,连喊几声没反应,看看这才发现姥爷已经昏过去了。
救护车把人带到医院都快十点了,早过了最佳抢救时期,所以……
舅妈和舅舅、表哥、裴之四个人一起守在IcU门口等通知,舅妈看着裴之风尘仆仆的模样,“小之你吃早饭没?没吃让你哥领你去食堂。”
裴之摇摇头,“我在火车上吃过了,舅妈。你和舅舅吃饭了吗?”
舅妈摇摇头,“哪有心思吃,没胃口,你不用操心我们。对了,你妈说啥时候回来吗?”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跟我爸还在深圳,正在往家赶。对了,大哥,你跟二哥联系了吗?”
“嗯,给他打电话了,他今天早上开车来,他说元元也在杭市,正好跟他一起回来。”
又在门口等了几分钟,等到了来和家属沟通费用的医生,医生说姥爷现在病情危急,呼吸机和药品以及护理费用加起来,每天接近一万块,报销比例有限。
姥爷现在的情况想撑到自主呼吸,起码要半个月以上,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可以自主呼吸,中间这段时间如果再有别的并发症,人可能就直接没了,医生让家属做好“人财两空”的准备。
姥爷有四个孩子,小儿子走得早,剩下三个孩子家底都还算可以,一家凑个几万块不至于伤筋动骨。
大舅和大姨一家先拿了五万,裴之也去医院附近的Atm取了五万交给大舅,大舅赶紧把三家凑齐的钱打到了医院账户上。
中午饭几个人在医院食堂吃的,大舅妈和大哥把裴之送回了家,俩人回家收拾些生活用品,大舅和大姨在IcU附近的大厅里打地铺,方便接受医院的通知。
裴之回家睡了一觉,又收拾了点东西去姥姥家陪她。
到姥姥家后才知道,从昨晚姥爷被救护车带走到现在,姥姥都没合眼。
她自责极了,觉得如果能早点发现,姥爷可能就不会这么严重,她年纪大,更执拗,裴之和表嫂一劝再劝,总算把老太太哄到了床上休息。
晚上裴之就在姥姥家住的,表嫂要回自己家照顾两个小孩儿,舅妈回家睡一觉明天去医院替舅舅的班。
接下来的两天半,姥姥的精神越来越差。
老两口携手走过六十载,如今却被病魔无情分开。姥姥精神越发不好,哭闹着非要去IcU门口守着姥爷,不然就绝食不睡。
全家轮番劝说都没能动摇老太太的坚持,最终只能推着轮椅将她送到IcU门前。
此后老太太都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白天枯坐在轮椅上凝视紧闭的大门,夜幕降临时,便蜷在大厅的折叠床上浅眠。
老太太在医院守着的第三天,大家接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姥爷脑干处大面积出血,被送去了抢救室。
这场生死拉锯持续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当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平息,推出的病床上躺着的,不过是具靠仪器维系着微弱呼吸的躯体。
大姨夫在本院心内科工作的堂弟赶来会诊,望着监护屏上起伏不定的曲线,沉重叹息道,“老人家这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怕是有未了的心愿。叶落总要归根,不如接回家......”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每个人都读懂了那未尽之言背后的沉重。
一家人商议后,最终决定接老爷子回家。
带上租来的氧气罐,小心翼翼将老人抬上救护车,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与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响短暂交织,载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驶向归途。
抵达老宅时,大舅和大哥红着眼眶,轻手轻脚将老人抬进西院的东厢房。
褪色的窗棂漏进细碎阳光,映照着那张几近褪色的雕花床。
十几年前,赵传敬正是在这张床上,含泪送别了英年早逝的幼子。
此刻,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木床,却要承载着这位一生刚强的老人,走完他最后的生命旅程。
(写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我姥爷。去年清明前,他在梦里跟我说,我有一大劫,他会想办法帮我渡过去,不过得让我多给送点钱。
于是我扛了一大麻袋的金条让我妈烧给了他。
去年六月份,我生我儿子,大出血,从手术室出来迷迷糊糊间觉得见到了他。
后来出月子以后我回娘家休养,我妈说我在产床上医生说我大出血止不住,都已经安排家属去输血调血了,没想到又止住了,说我运气好,命大。
我就觉得,应该是小老头儿帮了我。哈哈 没白费我那一麻袋金条!我姥爷果然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