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莲向老汉递了个眼神，老汉当即拿起小称开始干活。
有了这个好开头，原先有些犹豫的，也小跑着抢购起来。
六十斤冬瓜糖，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销售一空。
余心莲又拿起南瓜糕：
“诸位学子日日苦读，可有觉得眼睛酸涩、视物模糊的时候？”
场下气氛更加热烈。
“我只要离远一点，都会看不清！”
“眼睛酸涩都是常事！特别是点灯夜读之后。”
“没办法啊，大家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几人竟隔着桌子聊了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余心莲立即介绍起南瓜糕，还不忘说吉祥话：
“南瓜糕能够保护眼睛，帮诸位学子看清前路，步步登高！”
“好一个步步登高！给我来两斤！”青衣儒生高声回道。
明儿就要下场考试了，考生们各个心里都打着鼓，怎会不爱听吉祥话？
“南瓜糕已经售罄了！祝各位国之栋梁马到成功，一朝夺魁！”余心莲说完，拱手致谢后，领着老汉出门。
身后是满堂喝彩，买卖双方都是满脸喜意：
“小娘子，好口才！”
走到无人的巷角，余心莲把钱袋掏出来：
“大爷，南瓜糕卖十文一斤，多赚了九十文，冬瓜糖多赚了一百二十文。咱们一人一半就是一百零五文。您算算，对吗？”
“二百一十文，一半……没错！今天多亏了姑娘，您真是好心人！老汉我嘴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老汉说着，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余心莲摆摆手：“大爷您快些回去吧，路上千万注意安全，把钱藏好了！”
“哎！姑娘慢走！”老汉推着板车，颤颤巍巍地往城门走去。
钱串重，体积也大，不方便携带。
余心莲又跑去钱庄，把钱串兑成银锭，才回客栈。
房间门打开时，宋景和睡眼惺忪，衣服也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你补觉呢？”余心莲问道。
“嗯，昨儿夜里没歇好。”宋景和的声音带着倦意，有些沙哑。
“许是新换了床，还不适应。”余心莲倒是一夜无梦，睡得很香，“现在可要用饭？”
“嗯。”
宋景和没睡醒，整个人都还蒙着。
眼神放空，安安静静地坐在圆几旁，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乖巧。
余心莲唤小二上了餐食，除了卧蛋的肉丝面，还有一碟蒸饺。
余心莲指着蒸饺，好奇地问道：“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小二把巾子搭回肩上，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着回道：“余娘子，此饺名唤‘状元饺’，吃了兆头好！”
“原是如此！多谢小哥！这是赏钱，祝清风客栈发发发！”
余心莲笑着取出八枚铜板，心里对神秘的吕掌柜更加钦佩。
清风客栈在房费不高的情况下，还包住客的一日三餐，对考生来说，是很实惠的选择。
虽然餐食不甚丰盛，但这时的文人，讲究饮食清淡，餐器朴素雅致。
若是日日大鱼大肉，反而容易被人讥讽肥腻粗鄙，没有文人风骨。
从营销和经营的角度，可以说吕掌柜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先是利用自己秀才的身份，讲好“自己科考之路如何艰难”的故事，引起目标客群的共鸣。
而后针对目标客群的具体需求，来设计、经营客栈。
最后，在保证服务质量的同时，还在同类客栈中保持价格优势。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清风客栈不成功，才是奇怪。
所以，科考之路还真不是人人都适合走的。
像吕掌柜这般主动改变命运，勇敢地飞向属于自己的山巅，也能拥有更宽阔的天空。
余心莲也为自己默默打算起来。
会的手艺多，也是件令人烦恼的事儿。
离开宋家后，她到底要开什么铺子，养活自己呢？
次日丑时末，客栈里，“叮叮当当”的洗漱收拾声，陆续在各间屋子响起。
余心莲看着窗外墨汁般深沉的夜，打着哈欠问道：“这么早就去啊？”
“嗯，进场前，行李查得细，得早早去排队。”宋景和神清气爽，没有一丝疲惫之色。
客栈今儿的早饭，也特意煮得很早。
院试三年两次，后厨都是做熟了的。
吃完面条，余心莲送宋景和去考院。
考院离客栈不远，路也方便。
出了客栈，一路向东，不到两刻钟就走到了。
还不到寅时三刻，考院前就排起了长队。
宋景和刚排到队末，后头就跟上三名刚刚赶到的考生。
周围四散着的，则是像余心莲一样来送考的亲眷。
晨风很凉，大家的心却都焦灼不已。
队伍前头，不时有人发生口角。
不过，只要有人劝一句“莫影响府试”，对骂的二人也就熄了火。
等了很久，队伍也只往前挪了一小段。
有名体弱的考生，还没进场，就晕倒在地，被人用门板抬去了医馆。
除了这些小插曲，等待的时候实在是无聊。
余心莲对检查很是好奇。
可他们来得晚，在队伍的最后面。
抻着脖子，也看不到前面有什么。
“你排着，我去前面看看！”
余心莲不等宋景和回答，就抬脚向前走。
越到前头，排队的人挤得越紧。
等得久的，早站不住了，索性裹了被子，坐在地上。
考院大门两侧，各排着一队士兵。
身披铠甲，腰佩大刀，威风凛凛。
考院门口摆了张长桌。
一人查文书，一人查食篮厨具，还有一人查被褥。
被褥上的被套，都是要用剪刀拆开的。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被子里夹带纸条作弊。
所以张氏给宋景和准备的被子，上下被面是分开的两块布，每条边各缝了四根绳子。
检查时只需要解开绳子，就能分开，很是便宜。
再往里，石青的长布围了个圈，四角用竹竿撑着。
布宽一米五左右，只能堪堪挡住考生身子中间那一段。
帘子里头，现下正站着位考生，光着身子瑟瑟发抖。
小吏检查完身体，又仔细翻检衣物和靴子上有没有夹层。
查检无误后，守门的小吏便会喊上一声：“过——”
尾音拖得很长。
上一个进去，下一个才能进去检查。
余心莲扫眼一看，大多考生都跟病弱的小鸡仔似的，又瘦又小，没什么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