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莲逗她:“长这么大,还没自个儿在外住过吧?是不是怕了?也是,你村里那些手帕交,可是一个胆大的都没有。”
“怕什么?我都十三了!你走吧!”宝珍撇嘴,转身回了铺子。
余心莲往学堂赶。还有两刻钟,宋景和的午休时间就过了!
正在这时,小乞丐迎面拦住了她:“余娘子!”
“怎的是你?”余心莲堪堪停住,才没撞上那孩子。
她认出了小乞丐。
小乞丐盼了几日,才盼到余心莲。
这会子,他也顾不上回答了,只手舞足蹈地比画着:
“娘子可是丢了荷包?浅青的,上头还绣了莲花!”
“是。你见过?”
难不成,竟叫柴娘子说中了?
这小乞丐不仅拿了辛苦费,还顺手牵走了她的荷包?
前世,余心莲也看过类似新闻。
小偷扒走钱包,拿走现金,然后把钱包和里头的证件还给失主,说是自己捡到的,从而再索要一笔感谢金。
小乞丐敏锐地察觉到了余心莲眼里的那一丝怀疑,慌忙摆手辩解:
“不是我!不是我!娘子误会了!是粉蒸肉铺的楚大娘!她见你荷包掉了,就收进了怀里!我亲眼瞧见的!那天找你,本也是为着这事儿!后来一打岔,我就给忘了!”
他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天真。
余心莲心里有些愧疚,从食篮里翻出个四四方方的纸包:
“多谢小兄弟告知!我这儿还有一包枣泥糕……”
小乞丐毫不客气地接过糕点纸包,笑着说:
“我知道!是今儿早上在鲍师傅家糕点铺买的。还在柴娘子家的供台上,摆了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进城,你就跟上了?”余心莲问。
“是啊!我看那个跋扈的姑娘也在,怕坏了姑娘您的事儿,就没上前。一直等到这会儿。”
小乞丐忐忑不安地偷看余心莲的脸色。
“你倒是机灵。你可有名字?”余心莲夸奖道。
小乞丐松了口气:“狗娃!余娘子以后有活儿再找我,我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行!”
小乞丐挺起胸脯,“娘子可要我陪着你,一道去找那老太婆对质?”
余心莲提了提食篮:
“不用!我顺路去取一下就行。你莫那样喊人家!楚大娘人好着呢!她肯定是帮我先收着了。快回去吃枣泥糕吧!”
小乞丐没再坚持,捧着糕点,一溜烟跑远了。
余心莲加快了步伐,路过粉蒸肉摊时,大娘正在招呼其他客人。
“大娘!我上回掉了个荷包在这儿,您可瞧见了?”
“是小娘子来啦?”楚大娘一拍大腿,“我听你说,你是来给相公送饭的。刚好,我儿子也在县学里读书。我就让他带去了。”
“啊?行吧,大娘您儿子叫什么?我待会儿直接找他问问。”
“叶世杰。赶紧去吧,还有不到一刻钟,午歇就结束啦!”
余心莲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午歇结束前来到了县学。
宋景和早就到学堂外面等她了。
冷着脸,不言不语,腰背挺得笔直,显然还在生气。
也难怪,千年的铁树,好不容易冒出个花骨朵,转眼就被折了。
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余心莲的身影。
他的心情陡然复杂起来。
一时担心她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一时因为她与叶世杰的感情而烦躁。
直到看见余心莲远远跑过来,那颗心才放回肚子。
少女娇喘微微,热得连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额前绒发被汗水浸湿,打着卷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那腮边红晕,与他梦里一般无二。
那颗短暂安稳的心,又狂跳起来,跳得他口干舌燥。
“给!”余心莲的眼睛在四处找寻着什么,并未看他。
宋景和勾起的嘴角,瞬间僵住。
下一秒,那把悬在头顶的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你可认识叶世杰?”
她艳红的唇瓣里,怎能吐出旁人的名字?
宋景和的胸膛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焰,心脏被灼烧得生疼。
“接着啊!马上就午歇结束了!你帮我找一下他成吗?”余心莲把食篮往宋景和怀里塞。
“找他作甚?”宋景和喉咙发涩,声音喑哑。
余心莲急得皱眉:
“上回,我带宝珍去吃粉蒸肉卷饼。走的时候,荷包不小心落下了。大娘帮我收起来了。她说,她交给她儿子了。”
“啊?竟是这样?”宋景和讶异地问。
心里那把火,像是被迎头浇了盆冰水,悄无声息地灭了。
“不然呢?我之前同她说过,我来县学,是给相公送吃食的。楚大娘也是好心,想着你们都在学堂……”
轰地一下,宋景和的耳朵烧了起来。
余心莲后面的话,宋景和已经听不见了。
相公……
她对旁人说,我是她相公……
“你怎的没用我给你刻的簪子?可是不喜欢?”余心莲看向宋景和的头顶。
“我更习惯用布条……”
早前想好的借口,就这么脱口而出。
宋景和反应过来,刚想找补,就被小童打断。
扎着小揪揪的门童,肃着脸,故作老成地喊道:
“午歇结束!闲人退散!”
“罢了!你记得问他要啊!就是那个浅青绣莲花的荷包。里头还有七文钱……”
宋景和点点头,迅速把腰间荷包解下,往她手里一塞,就拎着食篮转身进了学堂。
红色大门“啪”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余心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粗布荷包,又望向紧闭的大门。
这就是霸道书生吗?
哦,对了,还没同他说宝珍的事呢!
算了,等宝珍来找他,他自然会知道。
宋景和领了任务,冲进学堂就问:“世杰,大娘可是拾到过一只荷包?”
“那荷包,不会是你娘子的吧?”叶世杰满脸震惊。
县学的头名,文才最拔尖、最有前途的学子,咧着嘴笑成了个傻子!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还我!”
“在学舍放着呢!下学就给你!急什么?夫子来了!嘘……噤声!”
叶世杰缩着脖子,压低了声音。
宋景和从未这样期盼过下课。
课后,叶世杰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我娘说,那小娘子的夫君也在县学念书,让我问问。我哪好意思拿着个女子的荷包四处问?若哪句话没说对,挨打都是轻的……”
宋景和已恢复了平日的冷心冷情:
“此等私物,最是容易惹人误会。”
只是攥着荷包的手,再也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