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弥漫的黎明时分,相柳将那张泛黄的航海图在潮生石上铺开,羊皮边缘还残留着百年前魔血浸染的暗痕。九个孩子围着地图叽叽喳喳,老五指着西方海域的漩涡标记喊\"这里会有大章鱼\",老七则坚持认为南极处的空白地带藏着上古遗迹。小夭正在清点药箱里的避毒丹,闻言抬头看了眼丈夫——相柳的白发已完全转为冰蓝,此刻正随着他指尖灵力的流转微微飘动,在航海图上投下蛛网般的淡影。\"三百年前我沉眠时,海底火山还没喷发。\"他的指尖在某处珊瑚群图案上顿了顿,那里现在被老九用朱砂画了个醒目的叉,\"预言显示三个月后这里会出现第一个'灵眼'。\"皓月从阿念上次送来的信笺里抖落出几粒珍珠,在图上摆出简易的星象阵,珍珠竟自动滚向与老九预言完全重合的位置。
准备过程比预想的更繁琐。老三连夜改造了渔船,将桅杆换成涂山氏送来的灵木,帆布上密密麻麻绣满老六从《轩辕阵法大全》里抄来的避风咒;小夭把药圃里成熟的雪见草全炼成避水丹,药香引来了方圆十里所有猫妖——这些本该绝迹的小精怪最近频繁现身,总蹲在海鲜摊屋顶偷看老九画符。最麻烦的是说服村民,当相柳宣布要举家远航时,县令差点以\"拐带童男童女\"的罪名把他抓起来。转折发生在某个满月夜,老九当众预言了七日后的大海啸,果然如期应验后,全村人哭着求他们\"快去镇住海龙王\"。启程前夜,退役的辰荣老兵们送来箱锈迹斑斑的兵器,相柳从中挑出把缺口的弯刀——这正是他当年在清水镇常用的那柄。
启航那日的场面堪称魔幻。晨雾中浮现出十几艘幽灵船,船头站着戴青铜面具的\"观星者\"们——这些相柳旧部沉寂百年后集体现身,默默护送渔船驶出港湾。老七发明的灵力罗盘悬浮在舵前,指针始终指向西南方的灵脉节点;皓月隔着千里用共鸣术传来王宫珍藏的潮汐图,在甲板上投影出立体的航海路线。小夭正在检查孩子们手腕上的避水珠串,突然发现相柳不见了踪影。她在船尾找到他时,这个曾经令三界震颤的九头妖正对着海面尝试召唤水龙卷——这次成功了,虽然规模只够卷起三条倒霉的鲭鱼。浪花溅湿他衣摆的瞬间,小夭清楚看见那些水珠没有落下,而是化作冰晶悬浮在空中,排列成辰荣军阵法的模样。
第一个灵眼的发现过程充满戏剧性。按计划本该三天后抵达目标海域,但老五偷吃的海藻糕突然发光——原料里混进了会感应灵力的荧光水母。众人跟着发光的糕点屑下潜,在珊瑚丛深处找到了脉动的蓝色光球。相柳刚触碰光球表面,整个海底突然亮起蛛网般的金色纹路——这是大荒失落已久的上古灵脉图。老九在亢奋状态下预言:\"三十七个时辰后赤水氏会派人来抢。\"果然第三天清晨,赤水家的战船就气势汹汹出现,却被幽灵船队摆出的九宫阵困在原地打转。小夭趁机采集了灵眼周边的金线藻,炼出的丹药让老三成功召唤出持续十息的火焰凤凰。
航行第七日遇到了首场危机。老六误将变异海葵当成药材煮汤,全家中毒后灵力失控:相柳的头发暴涨到三丈长缠住了桅杆;小夭的银针在天上乱飞;孩子们更是花样百出——老四喷火点燃了船帆,老八招来的乌云在船舱里下雨。最糟的是老九,他的预知能力与灵力暴走混合,导致整艘船在时空中跳跃闪现。正当众人手忙脚乱时,皓月通过水镜术传来段古怪的咒语,吟诵后所有人体内灵力竟自动归位。事后检查发现,这段咒语是用魔族古语写的\"九婴血脉安抚术\",而皓月声称是\"梦里有个蓝头发叔叔教的\"。相柳盯着水镜里皓月脖颈上已成形的鳞纹,突然割破手指在甲板上画了个繁复的血阵——这是当年他给亲卫队传承力量用的秘法。
越过赤道无风带时,渔船被巨型章鱼袭击。相柳刚凝出冰刃,老九就大喊\"别杀它左眼\"——那章鱼竟乖乖松开触须,从吸盘里吐出具刻着魔族文字的青铜箱。箱中羊皮卷记载着相柳当年在海底布置的灵脉节点,还有份令所有人震惊的名单:九个坐标对应九种属性,恰好与孩子们的灵根特质吻合。更诡异的是名单末尾的批注:\"当血脉重聚,潮生之门开。\"字迹与相柳的一模一样,却无人记得他何时写过。当晚守夜的老五看见爹爹独自坐在桅杆上,九道淡蓝色虚影在身后时隐时现,而海面下隐约有巨大的阴影与之共鸣。
在抵达第二个灵眼所在的海沟时,异变陡生。老九刚触碰灵眼就陷入昏迷,周身浮现出与皓月共鸣时相同的契约纹。相柳冒险将神识探入孩子灵台,看到的景象让这个九头妖都毛骨悚然——浩瀚星海中,九颗命星被银色丝线缠绕,共同指向虚空中的血色星辰。小夭用金针稳住老九心脉时,针尖竟被无形的力量熔化成金珠。危急关头,皓月通过水镜传来段古怪的吟唱,老九随之苏醒,开口说出完全陌生的语言:\"第九个百年结束时,双月将再度交汇于潮生石。\"这句话说完,灵眼突然分裂成九道光束,各自钻入孩子们眉心。相柳的白发无风自动,他清晰感受到沉寂多年的妖丹正在重塑——不是一颗,而是九颗微型的丹核在血脉中流转。
航程过半时,渔船误入时间裂隙。浓雾散尽后,众人惊愕地看见三百年前的战场——年轻的相柳正在敌军中厮杀,九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烁。小夭腕间的蛊纹突然灼烧起来,而孩子们脖颈上的鳞纹全部转为赤金。当历史中的相柳某个首级转向渔船时,老九不受控制地喊出句魔族战吼。幻象消散后,甲板上多了个青铜匣子,里面装着九枚冰晶吊坠——每枚内部都封存着滴相柳当年的本命精血。最令人不安的是匣底刻字:\"给三百年后的我们。\"字迹新鲜得像刚刻上去的,还带着丝海风的咸腥。
最后一段航程伴随着种种异兆。夜间值班的老三看见海底有城市轮廓发光;老六打捞上的海藻里缠着刻有现代文字的贝壳;最惊人的是某个暴风雨夜,相柳为稳住船身释放的妖力竟凝结成实体化的九头妖法相,持续了整整十息才被雷暴劈散。当渔船终于抵达航海图终点——那片被老九预言为\"轮回起始点\"的奇异海域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海面下隐约可见巨大的环形建筑群,中央祭坛上矗立着九尊雕像:其中八尊是不同年龄段的相柳,最后一尊竟是怀抱婴儿的小夭。老九的预知能力在此处达到峰值,他双眼流着银蓝色的血,却坚持画完了整张灵脉枢纽图:\"我们得在下一个满月前找到所有灵眼...否则复苏的灵力会撕裂三界。\"
返航当夜,相柳在船舱里摆出了所有发现物:灵眼结晶、青铜匣子、预言羊皮卷...它们在月光下自动排列成九宫阵。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阵中央浮现出微缩的三界模型——灵力流动的轨迹与老九脖颈鳞纹的走向完全一致。小夭突然抓起相柳的手按在模型上:\"你看!\"在他们触碰的位置,代表海鲜摊的光点正与其他灵脉节点形成闭环。孩子们陆续醒来,各自本能地走向阵法不同方位。当九双手同时触碰模型的瞬间,船身四周腾起九道水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九头妖虚影。这个持续了三息的奇迹,被三百里外赤水氏的战舰看得一清二楚。
渔船归港时,岸边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相柳的白发已完全恢复妖力状态的银蓝,小夭腕间的蛊纹流转着实质化的灵力,而孩子们脖颈上的鳞纹彻底成型——在阳光下会浮现出古老的星图。海鲜摊的招牌不知何时自己换成了\"九婴阁\",后院药圃里一夜之间长满了本该绝迹的灵草。夜深人静时,全家围坐在重燃灵力的青铜鼎旁,鼎中显现出玱玹与皓月的身影——轩辕王手中捧着块刚刚亮起的界石,而皓月周身环绕着与老九同源的银光。\"该准备下一次航行了。\"相柳摩挲着航海图上的新标记,那里现在闪烁着七个光点。小夭将炼好的丹药串成项链戴在孩子们颈间,每颗药丸里都封存着一缕她的本源灵力。晨雾升起时,老九在航海图空白处写下新的预言:\"当九星连珠时,沉睡的将悉数归来。\"海风卷着这句话掠向远方,惊起一群本该灭绝的文鳐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