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小时,沟渠的鱼被全部捡干净,但是由于雨下得太急,池塘的水一下子多了起来,导致有不少鱼都因为缺氧而翻起来白肚。
沟渠边上的杂草被踩得歪七倒八,泥土混合着脚印在公路上留下一串串印记。
雨点冲刷着痕迹,也冲刷着江宏发的内心。
像是要把一年来努力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
江宏发看见池塘翻白肚的鱼,五味杂陈,高大的男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是颓靡的状态。
他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一言不发。
而崔红则是一直站在池塘边拍大腿,语气里全是哭腔,尖叫发声道:“老天爷,这都要九月份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为什么啊。”
最后忍不住跪坐到地上,狠狠地拍了拍地,字字泣血,述说着上天的不公。
这一幕看得大家心里面都不是滋味,在场的都是庄稼人,都懂这种感受。
当一年的心血被自然灾害抹去,唯一的收入来源被摧毁。
谁能不痛心?
都说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为什么农民年复一年的辛苦,却是最容易血本无归的?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今天这是江红发家中的事,但是在过去,甚至在未来,每家每户都可能经历过的事。
江福拴上前去拍了拍江宏发的肩膀,“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看看现在怎么解决比较好。”
其实在年初的时候,他就找过江宏发,因为隔壁镇有农科院的指导,还特意开了一个科普会。
就是说在面临自然灾害的时候,如何把伤害降到最低。
关于鱼塘养殖也说了,以前那种老式鱼塘墙体结构、供氧设备、还有停电的时候,发电设备这些全都没有准备好。
对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很低,江福拴建议江宏发多买一些设备,增强鱼塘的免疫力。
当时江宏发拒绝了,今年就是他准备养殖的最后一年。
他的女儿早就邀请他们一起去城里面住,崔红也觉得大城市方便,而且不至于满身鱼腥味,走到哪都要被大家捂着鼻子用异样的眼光瞧。
但是奈不住江宏发对池塘深厚的感情,硬是拖了一年又一年。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女儿怀孕了,马上要生了,到时候还要帮着女儿带小孩,送外孙(外孙女)去上学读书,离不开人。
池塘见证了他结婚生子,又见证了他孩子读书考大学,结婚生子。
陪伴了他一年又一年。
同时他的妻子崔红也是从年少时一直陪伴着他,他也得遵从妻子的意见。
而今年,是他和鱼塘相处的最后一年。
所以在江福拴找上门的时候,才拒绝了,没必要花钱去增加怎么多设备。
但是没想到最后一年却面对了这么大的挑战。
全塘的鱼,死的死,跑得跑,损失高达百分之五十。
现在看着妻子痛哭流涕,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因为自己的决定,让妻子陪自己一年又一年,每天还要提心吊胆,甚至刚才差一点被水冲下河。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自己最重要的。
他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村长,我没事,我想好了,明天就喊鱼贩子来,把池塘的鱼都收了,我就准备和妻子一起去城里面了。”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走到崔红身边,也不管他们两人满身的淤泥,直接抱住她,“小红,我明天就把鱼卖了,我们一起去城里面吧,你不是很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吗,到时候我们就在阳台种一排排花。”
不能因为自己的爱好再肆意妄为了,这个家庭是大家一起的,不能总是让崔红一个人提心吊胆,忙前忙后,忍受着鱼腥味和自己待在这里。
崔红也回抱住他,哽咽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守护住这一片鱼塘,对不起,没有在他的最后一年,有个圆满的结束。
“是我应该对你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我没有照顾你的想法。”江宏发有些泣不成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坏了,太自私了。
—
最后看着大家桶里面翻白肚的鱼,江宏发让大伙一人带了两条回去,“你们一人带两条回去吧,今天实在是多谢了大家,要不是你们的帮忙,今天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你们都是我们家的恩人啊。等我卖完了鱼,再好好请大家吃饭。”
大家都很自觉地把还活着的鱼放入了鱼塘,然后每人提了两条鱼回家。
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安慰了几句江宏发,事情已经发生,一定要往好的一面去看。
在离开前,江晚不知道是不是圣母心发作,往鱼塘施了一点灵力。
少量的灵力不能导致鱼肉好吃,但是也能控制住伤亡。
不会在鱼贩子来的时候,又翻起大片大片的白肚。
在得知江宏发以后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江晚冷不丁出声,“宏发叔,你以后离开了,鱼塘考虑出租吗?”
她最近有点想养鱼,除了卖菜之外,来点肉食也不错,猪羊牛这些太大了,现在没地方养,但是鱼塘这不是刚好吗?
江宏发眼角还有些水光,听见江晚的声音还没回过神,“啊?”
随后脑海中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晚丫头,你刚才说什么?”
随后又想到了江晚一个小姑娘,家里唯一的男性还是生了病,又泄了气,“晚丫头,养鱼塘很累的,鱼苗的挑选,每一次卖完鱼后还要清理鱼塘,还有这个堤坝也需要处理,这个洞口肯定是不行的,下大雨出水量不够大,还有供氧设备,我家鱼塘只有一个,但是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这个鱼塘凝聚了江宏发一辈子的心血,虽然他对江晚接手鱼塘这件事没有期待,但是还是忍不住拉着她侃侃而谈。
像是在给她说——养鱼塘很难,但是我也坚持了几十年。
讲述的全是自己的心酸史。
江晚也没打断,而是认真地听着,等江宏发把自己的心酸史全部讲完,才慎重地开口,“宏发叔,我是认真的,我想养鱼。”
相对于江宏发的犹豫,江福栓倒是眼眸子亮了亮,“江晚,你准备卖鱼了?”
想到了江晚家蔬菜和水果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那到时候是不是就有好吃的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