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舞台上,LEd 屏幕循环播放着山河图景,机械臂调试的嗡鸣声中,苏明远怀抱木匣缓步登台,青衫下摆扫过冰冷的金属地轨,惊起一串细碎的声响。
导播室里,王导盯着监控画面直皱眉。只见苏明远在舞台中央铺好明式雕花砚台,又从匣中取出羊脂玉水盂,动作轻缓得仿佛在摆弄传世珍宝。“搞什么名堂?” 他抓起对讲机,“道具组怎么让选手把古董搬上舞台了?”
苏明远恍若未闻外界喧嚣,指尖抚过墨锭上雕刻的饕餮纹,忽然朗声道:“墨出青松烟,笔出狡兔翰!” 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激荡回响,惊得正在走位的伴舞演员集体回头。他左手稳稳按住砚台,右手执墨锭顺时针画圈,动作带着古老的韵律,墨锭与砚台相触的沙沙声,竟与后台隐约传来的鼓点形成奇妙共鸣。
“疯了吧?现代舞台哪有人现场磨墨?” 王导急得直拍操作台,咖啡溅在导播流程表上,晕开一大片褐色痕迹。副导凑过来,看着监控画面里苏明远专注的侧脸,喃喃道:“您别说,这画面还挺有味道......”
砚池中,墨汁渐渐浓稠如漆。苏明远忽然加快研磨速度,口中的口诀越念越快:“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 他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在顶灯下闪烁如星,映得鬓边几缕碎发微微发亮。随着最后一声吟诵,他猛地停手,狼毫笔锋 “唰” 地浸入墨池,笔尖饱蘸的墨汁滴落砚台,发出清脆的 “嗒” 声。
宣纸上,“怒发冲冠” 四字力透纸背。浓墨在生宣上肆意洇开,宛如泪痕斑驳,又似战火灼烧的痕迹。苏明远手腕翻转,笔走龙蛇,写到 “空悲切” 时,突然顿笔 —— 那抹飞白恰似英雄未尽的叹息,在纸面凝结成永恒。
“这...... 这是怎么做到的?” 导播室里,技术总监贴着屏幕,鼻尖几乎要碰到监控画面,“普通墨汁不会洇得这么有层次!” 苏明远像是听到了疑问,对着镜头神秘一笑,举起毛笔轻晃:“诸君细看。” 特写镜头下,墨色中竟闪烁着极细的金粉,宛如暗夜里的星火。
“此乃古法金墨。” 他对着呆若木鸡的导播解释,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金粉取自唐鎏金铜镜残片,混以百年松烟墨,待灯光打下,墨字会泛金光,如武穆忠魂不灭!” 说着,他伸手按下舞台侧的灯光遥控,一束追光骤然打在宣纸上,顿时,“壮志饥餐胡虏肉” 几个大字金光流转,仿佛穿越八百年时光,将岳将军的豪情重新点燃。
王导抓着对讲机的手微微发抖,半晌才憋出一句:“把这个磨墨镜头全程保留!” 副导在旁憋笑:“我早说有味道吧?现在观众就吃这‘古早味’!” 导播室里,工作人员纷纷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苏明远正在擦拭砚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位并肩作战的老友。
舞台侧幕,道具组的老张抹了把冷汗,低声嘟囔:“幸亏听苏老师的,没把这砚台当普通道具......” 他身旁,几个年轻组员盯着苏明远的背影窃窃私语:“原来磨墨还有口诀?跟念咒语似的!”“你懂什么,这叫文化!”
彩排结束时,苏明远小心翼翼地将未用完的墨汁倒入特制的瓷瓶。他望着瓶中微微泛金的墨色,耳边仿佛又响起岳武穆的怒吼。砚台底部残留的墨渍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极了历史长河中永不熄灭的星光。
走出场馆时,寒风扑面而来。苏明远裹紧青衫,却见场馆外的海报墙上,自己手持狼毫的宣传照旁,不知何时被粉丝贴上了手绘的墨锭与砚台。他驻足轻笑,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霭 —— 或许,这就是传统文化的魅力,当它以最本真的姿态出现在现代舞台,便能如墨入清水,在人们心中晕染开无尽的涟漪。